「來,」太皇太後叫過一個宮人帶著梁縈去旁邊的宮室,昌陽見狀也要跟著去。鄧不疑瞧著也要去,結果被太皇太後叫住。
「鄧將軍,待會陛下說不定還有事要問你。」太皇太後道。
鄧不疑聞言,只好老老實實呆在那里。
劉偃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是太皇太後和鄧不疑,至於梁縈那是連人影子都沒瞧見的,心里早就想到了,但還是有些失望。
「拜見太皇太後。」劉偃對上首的太皇太後一拜。
太皇太後點點頭,「陛下怎么來了?」
「來看看太皇太後。」劉偃說完,笑了笑,「不過的確有一件事要問過太皇太後。」
「嗯,甚么事?」太皇太後有些驚訝,這個孫子自小就是個多動不愛人管教的,到了長大繼位做了皇帝還是一樣,半點都沒有變,不然新政的那一灘攤子也不是她出來收拾了。
「我想派人出使西域。」劉偃答道。
「西域?」太皇太後蹙眉,「去西域作甚?」
「西域有寶馬,而且西域也飽受匈奴的壓迫,若是能拉攏過來,再好不過。」劉偃答道。只不過這何人願意去,他也未曾想過。要做這件事的人必須有足夠的野心和耐心才行,不然恐怕是到了雁門一代就能打退堂鼓了,不過他也從來不放在心上。
「那就隨陛下的意思吧。」太皇太後這話算是答應了,「朝廷上的事,陛下自己決定吧。」
這個孫子雄心勃勃,早年因為他大刀闊斧進行改革,被她敲打過,希望這么些年來,知道收斂一點。畢竟這治國如烹小鮮,快不得,一旦快了,說不定就要出亂子。
「多謝太皇太後教誨。」劉偃抬起雙手對太皇太後拜下。
太皇太後嘆氣,「年紀大了,大母已經不可能再替你看著這片江山,祖宗的基業都在你的手里,以後會如何,都看你的了。」
「……」劉偃一陣沉默,過了一會,他對太皇太後行了一個大禮,「臣謹記在心。」
「嗯,」太皇太後點頭,她看向鄧不疑,「你和鄧將軍應該也有話要說吧?」
「正是。只是沒想到他會在大母這里。」劉偃道。
「那正好,你們君臣倒是可以說說話。」太皇太後靠在憑幾上,面上露出些許疲憊之色。
劉偃見狀就讓鄧不疑和他一塊出來,鄧不疑出來的時候,眼里還有一抹不舍,劉偃瞧的真切,頓時就笑了,「怎么舍不得阿縈么?」
「陛下。」鄧不疑對劉偃一拜。
「在長信殿,你不必擔心甚么,先和朕回未央宮去,朕有話對你說。」這戰事一旦開了頭,再想剎住腳步就難了。他想要對北邊用兵,而且國內那些不老實的諸侯也欠收拾,這一切都要有人來做他手里的刀,諸侯王已經有人在盯著了,收集罪證,只是遲早的事。他不打算立刻動他們,但若是他們不知好歹,那就教訓了。
鄧不疑垂首,「唯唯。」
宮人到昌陽這里告知了皇帝將鄧不疑帶到未央宮的事,昌陽一笑,「這也好,陛下器重他,日後你在長安的日子過得也舒心。」
太皇太後的身體已經一日比一日差了,她作為大長公主,一旦太皇太後真的山陵崩,依靠著天子姑母的身份富貴是一定的,但不會和以前那么肆意瀟灑了。
以前日子過得比其他的公主長公主快活許多,是因為她母親是皇太後,一母所出的兄長是天子。眼下就不一定了。
「和阿母說說,這幾日,他在夫妻之事上待你如何?」昌陽問這件事半點都不顧忌什么。
這件事原本在梁縈出嫁之前就有專門的人教導過,但她還是要問一問。
「他很好。」梁縈答道,在斟酌用詞,「就是對這件事熱衷過了。」
「男子么,正常的。」昌陽一聽就笑了,「若是對你相敬如賓,那才是有問題。這夫妻過日子,除非是我和你阿父這樣的,哪個不是這樣,偶爾還會因為甚么事吵起來。」
新婚里頭,丈夫黏著嬌妻不放,是最正常的。只有尚公主的那些列侯們才會想要見妻子見不到。
「不過他要是過分了,你也要訓斥他。」昌陽伸手給她整理衣襟。
「嗯,我知道的。」梁縈想起早起的時候,鄧不疑那眼神,活似被冷落的小可憐,她就想笑。
「對了,中宮也給你送禮。」說著她讓宮人送來一卷錦帛,讓梁縈看。
「都是一些中規中矩的,估計是中宮讓手下的人挑選的。」昌陽說到這件事的,笑了笑,「這性子,進宮這么多年,還真的是一點都沒有變。」
梁縈出嫁的晚,曹皇後從當年的太子妃到皇後,都已經在宮里呆了好幾年了,但是這脾氣只有驕縱和更驕縱的區別。
前段時間,她都聽說了,皇後在椒房殿里罵鄭夫人是家姬出身,勾男人是一把好手這樣的話。
鄭夫人的確是出身低微,甚至連良家子都不是,但和她那個兄弟一樣,夠謹慎,這么一段時間謹小慎微的,對誰都是笑臉。哪怕不知道她這幅恭謹的模樣下面到底是怎么一顆心,但是誰不喜歡這樣的人?
這一比較起來,昌陽都覺得皇帝會喜歡曹皇後才怪,別說是裝出來的,至少人家裝的出來啊。
「聽說太中大夫這回還送了重禮?」昌陽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女兒說閑話。
「嗯,太中大夫出手大方,不過他也沒對不疑說甚么話。」梁縈想了一會答道。
鄭良出手大方,平常若是有人送這樣的大禮必有所求,但是這么久了,也沒見著鄭良說上一句。
「和他的姊姊一樣,這對姊弟是聰明人。」昌陽感嘆,口上這么說,心里到底是瞧不起兩人的出身。
「不過總比有些人好。」昌陽對皇後還是有不滿,平常貴族家的新婦,嫁進來頭幾年都還要夾緊尾巴做人,曹皇後倒好,依靠著太皇太後,將驕縱之事做了個遍,現在宮中已經有皇女,這表明天子還是能夠讓女子受孕。皇後入宮幾年沒有消息,那么就不是天子的毛病了。
「中宮這些日子已經開始求子了。椒房殿和少府的錢花的和流水似得。」昌陽面上有那么幾分的幸災樂禍。
「……」梁縈聽了這話,想起先帝時候董皇後的舊事,渾身上下頓時就出了冷汗。
若是曹皇後一直無子,這宮里恐怕就要有大風波了。天子無嫡子,這原本就不是好事,可沒有嫡子也不是一件多難的事,只要椒房殿里換個人就可以了。
不過,這一切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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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牟侯府內一處僻靜的院子里頭,侍女都垂首站在那里,半點聲響都聽不到。劉殊在房內寫好了信,塞進竹筒里頭,在外面加了封泥,身後一個陪嫁的侍女跪著。
「將這個交給江都邸,讓他們快馬送回江都國。」劉殊已經從曹皇後那里得到了朝廷要對諸侯動手的消息,哪里還坐得住。
「唯唯。」那侍女伸手接過,垂首退下。
劉殊靠著憑幾,將自己在長安的那些老情人統統想了個遍,發現那些個情人床榻上和條狗似得,等到真的有事了,就都不做聲了,最後來告知她消息的還是曹皇後。
想起曹皇後,她勾起一抹笑,說來,她還是要多謝謝這位中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