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2)

金牌助理 非天夜翔 3628 字 2022-11-14

萬家燈火,熟悉的路燈光芒,與春夏交接之時的青草氣息,提著外套,卷著袖子的盧舟在小區里行走。

猶如浩瀚的音樂之海中倒映出的閃光,卑微的愛情,復雜的滋味,以及對愛與家庭的渴望,交織成了朦朧的樂感,那是私家車馳騁而過的聲音,是都市夜歸人望見家中還有一盞燈被點亮著等候他的通感,是繁華世界,川流不息,永不止步的人海中,喧囂的,嘈雜的,柴米油鹽與小市民的生活交錯而成的一曲現實之歌,是無數次擦肩而過,迷茫盡頭等候著的那個人。

各種各樣的感覺就像漩渦,混雜著誰也說不清的滋味,世間百態,大抵如此,蕭毅的腦海中無數混亂而無序的回憶漸漸清晰起來,並浮出水面。深夜萬籟俱寂,世界沉睡之時,設計師、作家、編劇、音樂人……一切一切的創作者卻仍在思考,他們將所有的靈感交給直覺去篩選去判斷,只因這是夢境最為活躍的時刻,它在人類出現時便亘古使然,且經過千萬年的演變,銘刻於每個人的基因之中,天馬行空的思緒,信馬由韁的暢想,仿若被海潮托起並卷向沙灘的億萬星辰,閃爍著奪目的光亮。

蕭毅一手無目的動了動,側著頭,仿佛在傾聽愛情扣動心弦的聲音,又像是帶著酸楚,在思念那個容貌已經模糊,卻化為內心深處一個充滿安全感與溫柔感的男性陽剛愛人,以他獨特的性格與魅力時刻感染著蕭毅的盧舟,就像長夜中的漫天星光,無處不在。

他捕捉著盧舟的回憶與他的氣息,緩緩站起來,走到鋼琴旁,手指按在某個琴鍵上,不對……是另一個音符,那一刻,蕭毅捕捉住了某個稍縱即逝的片段——盧舟握著他的手,專注而深情地看著他的雙眼。

他果斷按下隔壁的那個琴鍵,發出一聲震響,直通他內心的深處,令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抖起來,緊接著,蕭毅彈出一連串音,或溫柔的,或局促的,□部分就像繁華之夜千燈齊明,照亮了無數溫暖的家,而在華燈初下後,一切歸於靜默,音樂伴隨著他們走在北京的街頭。

蕭毅唰唰將樂譜記了下來,扔到一邊,繼而閉上雙眼,那個穿著軍裝的盧舟與許風檐重合在一起。這是他的第二篇章,在第一首歌結束的末尾,第二首歌的第一個音符驟然閃現,行雲流水的曲子涌起。

第二天,太陽升起,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杜馬困得要死,推門進來,蕭毅被驚醒了。

「我看看?」杜馬笑著說。

蕭毅臉上一排琴鍵印,疲憊不堪地起來,杜馬哼哼著樂譜,有點驚訝,說:「請人填詞?」

蕭毅刷完牙,坐在桌前,吃杜馬捎回來的早餐,說:「我自己來。」

「不錯。」杜馬說,「很不錯。」

杜馬把蕭毅送回公司便回去睡覺了,周日上午,蕭毅推門回到工作室,登時愣住了。

桌上電腦前,放著一個生日蛋糕。

昨天晚上離開前沒有,現在才八點,公司還沒有人上班,會帶蛋糕來的人只有一個。

蕭毅心里充滿了感動,坐下來,吃了口蛋糕,准備繼續干活。

又一天過去,蕭毅半睡半醒,精神處於極度不穩定狀態,來來回回地哼那兩首歌,蛋糕吃了一小半,他一整天的飢餓感都從生日蛋糕里得到了滿足,仿佛那是他精神和物質的雙重糧食。

然而在他的自言自語中,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盧舟,為他填的詞也是如此,千言萬語,卻無法出口,最終他低聲說:「我猜你看不懂。」

蕭毅寫下第一個字,猶如粉絲給自己偶像的一首情詩,寫到後面,越寫越內斂,繞來繞去,他開始漸漸明白作曲填詞了,很累很累——就像心花怒放開到荼蘼之於林夕,你是藏在心深處的潛流之於張亞東,那是真情實感的釋放,也是生命之中切身經歷過的惆悵,什么氛圍,什么樂感,不過都是浮誇的技藝。

而直指人心的感情,寫一首歌,填一首詞,已足夠將人心翻出來,讓作者自己品味。

蕭毅舒了口氣,看著自己的作品,繼而笑了笑,唱了起來。

還不夠,還要再改,先這樣吧。

悶熱的天氣令他很不舒服,好幾天沒洗澡了,蕭毅很想念盧舟,想告訴他已經寫完了,想給他打個電話,又覺得是不是等完成品出來以後再給他看為好。

這一夜,整個北京突如其來地降臨了一場雷雨,第二天白天,蕭毅坐在灰暗的房間里,沒開燈,仔細琢磨,改了一整天,刪來改去,拿著電子字典對照。傍晚時,雨越下越大,大樓里的人都提前下班了。蕭毅下樓去,剩下林堯還在,杜梅約了人吃飯,林堯看到蕭毅,便笑道:「寫完了?」

「沒。」蕭毅說,「不過快了,明天我去聚華,找他們聯系樂隊。」

林堯說:「今天可以回家了?」

蕭毅想了想,說:「再呆一天吧,舟哥來過嗎?」

「都在片場。」林堯說。

蕭毅看了眼盧舟的日程表,今天還有夜戲,應該不會拍了吧,他回公司來寫歌,林堯便給盧舟臨時調了兩個助理接送,蕭毅下樓吃過飯,下了一天的大暴雨,雷電轟隆隆地閃,蕭毅的心情卻很好。

他在樓下一家煨湯館吃過飯,想了想,不敢直接打電話給盧舟,怕他在吃飯,便打給林堯的助理。助理回答晚上是內景,還要拍戲,雨已經積得很深了,蕭毅吃過飯,見八點半的時候,外面還在打雷,在落地窗前站了一會,突然想去看看盧舟。

老子終於也可以探班了咧!蕭毅趁著煨湯館還沒有打烊,讓包了一份土雞湯,用公司的保溫瓶裝著,出外面打車去片場。

《剩男時代》的劇組找的另一個小區內景還沒開盤賣房,就只有他們劇組在,一到暴雨天全跑得沒影了,蕭毅下車只有短短幾步路被淋成了落湯雞,更要命的還停電了,劇組的發動機轟隆隆地猛響。

盧舟拍完一場,恰好休息,看見蕭毅的時候登時一怔。

「你來干什么?!」盧舟說,「外面雨那么大。」

「嘿嘿我來探班順便投喂你。」蕭毅說,「吃宵夜嗎?吃飯了沒有?」

盧舟穿著雙人字拖,褲腳挽起來像個民工,袖子還是濕的,示意蕭毅坐下,自己接過保溫瓶便開始狼吞虎咽。

「沒吃晚飯嗎?」蕭毅說,「怎么沒人去買?混賬!助理呢?怎么讓你餓著拍戲啊!」

「雨太大了。」盧舟說,「路上堵車,後勤過不來,大家等九點拍完再吃宵夜。」

街上都關門了,哪里還有宵夜吃,走廊里的風一吹,蕭毅登時被冷得半死,盧舟把一大罐雞湯連肉給吃下去,精神抖擻,繼續上去演戲,臨上去前囑咐蕭毅:「在這里等著,待會回家去,別去公司了。」

蕭毅看著盧舟演一場拖地的戲,靜悄悄的,生怕驚醒了女主角,女主角哭完以後顯然累了,躺在落地燈下的沙發上,臉上還帶著淚痕。

盧舟穿著背心牛仔褲人字拖,一副大叔樣,想去親女主角,卻又不敢,那小心翼翼,又生怕讓她醒來的感覺,令人覺得既好笑又感動,一點也不顯得猥瑣。

接著,盧舟雙膝跪在地上,認真地端詳女主角的睡容,女主角忽然睜開眼,湊上來。

盧舟沒有讓她親到,女主角也只是做了個動作,不敢真的占盧舟便宜,導演便喊咔,很好,接著是女主角和閨蜜的戲,盧舟又坐回來,蕭毅笑道:「我以為她真的親上去了。」

盧舟舌頭一吐,牙齒咬著根雞翅膀的骨頭。

蕭毅:「……」

盧舟狡猾一笑,蕭毅險些要被盧舟給笑死,原來剛才女主角作勢要親的時候,盧舟把雞骨頭吐出來銜著示意你敢來?女主角一頭黑線。

盧舟還意猶未盡地在保溫瓶里找湯喝,女主角又一場戲演完了,盧舟上去,光線調暗,兩人看著電視發呆,女主角靠在盧舟肩上,盧舟把她橫抱起來,抱進去睡覺。最後一場戲結束。

雨越下越大,蕭毅來了北京這么多年,這是第二次這么瘋狂的暴雨,上一次連立交橋下都淹了,這次簡直就是世界末日,雷電在城市的上空穿來穿去,夜晚九點半,助理們都被打發走了,劇組收工後,蕭毅開車,兩人堵在路上,立交橋下全是水,卻還沒有到淹過車頂的地步。

「開不過去了。」蕭毅說,「水太深!」

一排車停在水里,水位蔓到車輪上沿,盧舟說:「前面的路堵了!」

轟隆一聲雷鳴,蕭毅說:「怎么辦?」

「涼拌!」盧舟道,「媽的,隔壁還在車震!」

蕭毅:「……」

隔壁根本沒有車震,只是兩個男的趁堵車抱著接吻而已,蕭毅按了幾下喇叭,見過不去,盧舟說:「把車停在商場外面,走回去,不遠了。」

距離他們的家還有三公里多點,蕭毅把車停在一個大商場外面鎖上,要給盧舟打傘,盧舟卻先撐著傘,他的個頭比蕭毅高,打傘時擋著蕭毅,兩人剛下車沒一會就全身濕透,穿過堵車的馬路朝著對面走。

「你怎么沒帶傘!」蕭毅喊道。

「都分給那些小孩了!」盧舟朝蕭毅吼道,「出門就上車!誰知道下雨下這么大!」

平時走個兩三公里很輕松,大雨天卻像怎么走也到不了,盧舟和蕭毅撞來撞去,盧舟索性一手攬著他的肩,兩人靠著牆走。

蕭毅心臟狂跳,盧舟身上還不停地滴下水來,顯然已經狼狽到家了,襯衣全部濕透,現出肌肉的輪廓。

「舟哥!」蕭毅大聲道。

「什么?!」盧舟看了蕭毅一眼。

「你想我了嗎。」蕭毅的聲音小了點。

暴雨鋪天蓋地,嘩啦啦的聲音蓋過了他們的談話,蕭毅開口的時候意識到有點尷尬,這句話便小了些,轟隆一聲電光閃爍,將他問出口的那句話徹底岔掉了。

盧舟又說了句什么,蕭毅啊的一聲,盧舟怒吼道:「……意點——!」

蕭毅:「???」

盧舟一把將他拽到身前,嘴唇幾乎是貼著蕭毅的耳朵,說:「有一點!」

蕭毅哈哈大笑,忽然間一道閃電劈中不遠處的高樓,剎那雷霆與疾電同時出現,那場景極其壯麗,大廈頂端的避雷針吸走了雷,半秒內,四周光耀如白晝,一道裂光上達夜空。

瞬間狂雷的震響淹沒了他們的所有意識,猶如天崩地裂,末日到來。

蕭毅大叫一聲,盧舟抱著他一閃身,把他推到地鐵站出口,兩人緊緊抱著。盧舟下意識的反應不到一秒,而蕭毅也是條件反射地抱著盧舟,剛才那一下的狂雷把兩人都嚇著了,盧舟滿臉水,看著蕭毅喘氣,又回頭看遠處的大樓。

「媽的……」盧舟說,「老子心臟病都要被嚇出來了。」

蕭毅說:「我還以為……那棟樓要倒了……」

蕭毅靠在地鐵站入口上氣不接下氣,盧舟說:「坐地鐵吧,老命被嚇掉了半條。」

盧舟收了傘,頭發*的,他們站在地鐵站等車,里面到處都是人,盧舟穿著拖鞋,褲腳卷到膝蓋,一身朝下滴水,有女孩發現了盧舟,動動自己的同伴,示意快看。

「請問……」

蕭毅不等她開口,便道:「親你覺得盧舟會穿著十塊錢的拖鞋來擠地鐵嗎。」

周圍都哈哈哈地笑了起來,蕭毅拍拍盧舟的肩,兩人上車去,盧舟的頭發擋著額頭,面朝車門,白襯衣濕透幾乎要被人看光,卻滿不在乎地靠在欄桿旁,和蕭毅互相看看,兩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