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2 / 2)

金牌助理 非天夜翔 3672 字 2022-11-14

隨著聖誕節和新年的來臨,這部戲從計劃開始,已經過了四個多月,現在感覺還是遙遙無期。

柴導說:「我看這樣子吶,過年前是不會有消息了,盧舟,如果你有時間,我建議你到河南的新鄭,或者漯河去,找個農村,體驗一下根寶的生活。」

盧舟嗯了聲,說:「我問問看蕭毅的安排。」

蕭毅和盧舟去甘肅過了個新年,並且到柴導即將去看景的地方先逛了一圈,天氣很冷,而且寒風凜冽,大部分都在鄉下,石頭壘砌的房子,大家也都很窮。

回來的時候他們經過了山西大同,總算有人氣了點。蕭毅在鄉下租了個兩室一廳的小房子,准備到一月份再回去。

這里沒有暖氣,沒有熱水器,只能燒煤爐取暖,盧舟每天就忙這忙那,蒙著眼睛生火,雖然比根寶住的環境好了實在太多,但是人們進進出出的,鄉下的氣氛,也有點像電影里描述的那樣。

干冷的被子,每天無所事事,坐在院子里曬太陽過冬的感覺,不遠處還有個打麥場。

盧舟一直蒙著眼,戴著個毛線帽,暫時沒有人認出來他的身份,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他要打水、燒水,雖然有燃氣灶,但是洗澡非常麻煩,還要扛著煤氣罐上樓,蕭毅生怕盧舟的肩傷復發,盧舟卻道沒事,另一邊肩膀是好的。

於是兩個人就像住在鄉下的小夫妻一樣,每天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晚上蕭毅會給盧舟讀一點書。

「感覺就像兩輩子。」盧舟說。

蕭毅說:「我也覺得……這日子太神奇了。」

盧舟拿著個拐杖,在村子口聽另外一個瞎子拉二胡,小聲說:「他拉得沒你好聽。」

蕭毅說:「這些都是民間的,我們不一樣,我的二胡已經不純粹了,帶著流行樂的感覺。」

盧舟聽了半晌,沒聽出什么稀奇來,又和蕭毅去買菜,蕭毅買了個雞,盧舟則在另外一邊買蒜,摸錢的時候摸了半天,找錢的時候又摸了半天。

回去以後,蕭毅來了靈感,就坐在院子里拉二胡,周圍的人都被二胡聲吸引過來了,蕭毅拉二胡的時候,盧舟沉默地進去,再出來的時候,拿著個搪瓷的飯盆子,一手端著,搖了搖,開始跟著蕭毅的曲子胡編了幾句歌詞唱。

蕭毅:「……」

叮叮當當的,開始有人朝里面扔一毛錢的硬幣,蕭毅心想導演你太可惜了,錯過了這么好的彩蛋……最後蕭毅不拉了,盧舟得了兩塊錢,拿著出去給院子里的小孩買糖吃。

蕭毅有一天回來的時候,看到盧舟站在院子外面,和一個隔壁的五歲的小女孩玩跳格子。

「不是不是!」小女孩說,「你回去那邊站著!我說開始才開始啦!」

盧舟:「好的好的。」

蕭毅馬上拿了dv,在一旁偷偷地錄下來。

小女孩牽著盧舟的手,又讓他回到開始的地方,她媽出來了,開始罵不要麻煩叔叔,盧舟忙笑著擺手示意沒關系,按照她的吩咐,陪著一群小孩跳格子。

過了幾天,又有孩子來找盧舟,讓他演一個反派,沒人演反派於是盧舟就變成反派,被木槍指著砰砰聲,盧舟負責倒下,大喊:「大王饒命!」

蕭毅一邊偷拍盧舟,腦海里一邊自動單曲循環:鏘鏘鏘當當當,不要叫我大王要叫我女王……

過完新年,回到北京以後,柴導看了蕭毅拍的片段,快要被他們給笑死。

「小蕭你妥妥的!」柴導說,「導演的料子!」

盧舟臉上帶著紅暈,還蒙著眼睛,笑著說:「他是我的金牌助理。」

「每天這么過。」柴導感慨道,「真是有理想,有追求,太充實了!來,盧舟,你看看情況,過幾天不用再蒙了,現在還有四百萬的資金缺口,女主角找到了,是個演技很好的新人。」

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時候,盧舟終於把他的蒙眼布摘下來了,前幾天女主角又跑了。蕭毅真是徹底敗給這個劇組了,感覺充滿了各種橫插一刀的意外,柴導卻不慌不忙,說:「沒關系,咱們先准備開機,一邊拍一邊慢慢找女主。」

蕭毅聽到這話的時候差點背過去,這次郭導也來了,進來就說:「啊哈哈,我們這可是金牌陣容啊。」

蕭毅忙給郭導倒茶,他相當愛郭導,因為郭導是第一個令他從一個助理完成對劇組創作轉變的人,難怪盧舟會那么尊敬他,每一個好的導演,都能令整個團隊里的所有人完成一次思想重鑄的過程。

劇組先是在北京租了個兩萬一個月的房子,作為臨時駐地,大家最後又修改了次劇本,郭導和柴導一起去看景,郭導監制,柴導當導演,鄭小聰工作室、盧舟工作室各出了四百萬,剩下的則是一家拉點投資,鄧曉川則是制片人,距離蕭毅第一次看到劇本,後面足足又改了二十次,編劇終於住院去了,再也不來了。

於是郭導又另外請了三個編劇開會,把劇本給最後翻修了一次,算上前面的三個編劇,這戲一共有n個編劇了。

外聯已經解決好了景,從中影請來的一眾群眾演員,這些群眾演員都是專業演戲的,鄭小聰和胡楊也進組了,給盧舟當個客串,蕭毅問要不要找烏恆古,盧舟卻擺手道算了。

二月份,整個劇組分批上了飛機,奔赴太原,再從太原轉車去臨汾,最後從臨汾開車去吉縣,租到了一個鄉村,在他們拍戲期間,村庄的所有居民都被政府臨時遷走,換成了演員。

蕭毅心想這真的是太牛了,本來在涿州影視城或者中影就能拍的地方,居然原班人馬拉到了中垛鄉來……這是投資人的錢花起來不心疼么,但是看監制郭導花錢的態度也不像啊,他們連喝的茶葉都是自己家里帶的,平時花錢更是很節儉,從來不公款吃喝,劇組湊一起聚餐也是大家各自帶點菜。

然而在抵達拍攝地的第二天,攝像機開始布設的時候,蕭毅就覺得這電影真的……來這里太對了。

「你說對不對?」郭導笑著朝蕭毅說,「小蕭,你自己說?」

「是。」蕭毅點頭道,「是的,這才是景。」

「嗯。」柴導贊許地點頭道,「這才是景。」

茫茫的風沙、黃土高原綿延的群山,以及荒蕪的道路、灰黃的大地,這是不管什么道具與布景,都無法做出來的景色。當天道具開始搭棚,改造所有的東西,缺什么就直接打電話,讓北京那邊的第二批人馬帶過來。

發電機開始轟鳴,燃料載過來,盧舟和鄭小聰對著一個盆子吃飯,鄭小聰說:「弟妹炒的雞好吃。」

蕭毅:「……」

鄭小聰戴著防風墨鏡說:「好久沒吃到這個菜了。」

蕭毅哭笑不得,不好去糾正影帝的稱呼,盧舟在旁邊哈哈哈來啊來啊,大家來喝酒啊。柴導和郭導吆五喝六地劃拳,郭導說:「不行不行,小柴我喝不過你。再喝下去預算都要被我喝光了。」

「你怕啥!」柴導喝得滿臉通紅,說,「倆大腕兒在咱們組里,可勁兒超!超了讓鄭有錢和盧發財出就是!」

盧舟:「……」

鄭小聰:「……」

蕭毅快要被笑死,鄭小聰聽到自己被盧舟連累得多了個鄭有錢的外號時,那表情,簡直不能再影帝。當天晚上,大家喝過酒,吃過飯,飽餐一頓,就算開機了。蕭毅問要不要微博宣傳一下,柴導大手一揮道:「咱們不搞那一套,把戲拍好,比什么都好!」

當然還是要拜神的,連郭導也不能免俗,當天晚上拜過土地公,並且敬了酒

於是第二天,早上所有劇組成員早早起來,就開機了,盧舟從四點起來就開始化妝,膚色黑了,干了,一身塵土的味道,赤著腳,腳上也得塗泥,穿著一雙破草鞋。

盧舟蓬頭垢面,拿著二胡,拍了個定妝照,頭發就跟干草似的打著結,看上去就像十天半個月沒洗頭一樣,臟得要死,腳上還帶著化妝化出來的傷,紅色的肉翻出來,露在外面。

「拍個定妝照吧。」統籌說。

蕭毅:「……」

蕭毅心想你這定妝照妥妥的將成為盧舟的黑歷史啊!這有什么好拍的啊!

鄭小聰則化了個黑臉,像是吹了一臉灶灰出來一樣,光著腳像個瘋子,笑著過來,搭著盧舟拍照,女主角叫英晝,專門演西藏劇的,一人分飾兩角演王根寶的媳婦和女兒,皮膚也化得很粗糙,穿的衣服破破爛爛。

三個人站在一起,拍了個照,蕭毅心想真是夠了。

英晝說:「來呀,蕭哥你也過來。」

「來來來,大家都過來!」鄭小聰做了個集合的動作,所有人過去拍了個合照。

當天拍的一場,是王根寶找到村子里的戲,大部分戲都在這個村子里拍,盧舟上來就要一邊走一邊唱,這個難度非常大,但陳老師整理了所有的三晉民謠,甚至還回學校去請教了一個老教授,教著盧舟熟悉了他所有的唱詞。

盧舟拿著二胡,從村子外走來,攝像機推進,蕭毅心里不住打鼓,盧舟的聲音開始時很小,繼而漸漸地大了起來。

「打班無人看……唉,苦伶仃。」盧舟的聲音低聲而嘶啞,刻意憋出了一副破鑼嗓子,坐在村子外的木樁上。

盧舟翻翻白眼,他的眼睛里戴上了特制的隱形眼鏡,這個時候他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抖抖索索地開始摸二胡。

蕭毅坐在他的對面,收音師將麥推過來,劇組請來的二胡樂師和蕭毅開始准備,樂師先開音,隨著這個動作,盧舟的白眼翻向天空,道具在遠處放烏鴉,烏鴉發出聲音,飛向天空。

單獨看一場的話,這個場面很滑稽,然而蕭毅卻幾乎沒有時間細想,他緊張地看著盧舟的指法,樂師一停,他馬上把曲調接上。

在這中間,形成了一個斷層,這個斷層恰好就在盧舟指法停頓的時候。

柴導沒有喊咔,只是專注地看著,盧舟繼續拉二胡,張開嘴,嘴唇已經龜裂了,既拉又唱,一陣狂風吹來,樹葉落了滿地,卷起塵土。

柴導終於說:「從頭來一次。」

場記敲板,盧舟反反復復地走,太陽從烏雲後出來,蕭毅試著戴了一下盧舟的那個隱形盲人眼鏡,直接嵌在眼里很不舒服,道具在盧舟腳上的傷口里刷了點蜜糖,村子後的臭水溝里,便有蒼蠅過來,在盧舟腳邊嗡嗡地飛。

一個鏡頭,足足拍了一早上,中午吃過飯以後,風越來越大,棚布都要被刮得飛起來了,盧舟站在樹下,蕭毅看得出他很累很累。

「這個好!」柴導說,「感覺對了!來,接著剛才的感覺,重來一場!」

盧舟的二胡聲出去,在風里遠遠飄揚,兩個小孩子才跑出來,盧舟的二胡聲便停了。

「小孩戲不好演。」郭導說。

「你進來!來!」鄭小聰滿臉爛醉的妝,搖搖晃晃說,「這是甚么東西?!」

鄭小聰伸手去拿二胡,盧舟卻不說話,攤開手,微微張著嘴。

「你拉。」鄭小聰演一個混子,笑著說。

自從盧舟和黎長征那場《錦毛鼠與飛天貓》對戲結束後,蕭毅已經鮮少看到有和盧舟湊一場,卻交相輝映的角色了,果然鄭小聰拿過國際大獎,演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鄭小聰更外放,走的和盧舟也不是一個路子,他微微咧著嘴,示意盧舟繼續拉二胡。

盧舟一按弦,樂師又跟著奏起樂來,蕭毅的水平不夠,只能每次到了表示盧舟內心激動,並且要出現樂曲的破綻時才輪到他。

這場戲從早上一直拍到晚上,直到鄭小聰帶著盧舟回他的家,招待他吃住的時候才算完。

接著是夜戲,劇組吃過飯後轉內景,內景就搭在院子里,山西的二月底還是非常冷的,所有人穿著羽絨,凍得直哆嗦,外面開了暖風機,對著屋子里吹了兩個小時,鄭小聰和盧舟才開始坐在炕上,演吃飯的一場戲。道具上了饃,鄭小聰又開始問盧舟學了幾年二胡,讓他再拉幾首聽聽。

於是盧舟吃過鄭小聰媳婦端過來的面,在房間里開始拉二胡。

接著是女主的表情。

如果說第一場戲只是普通的折騰,那么這場夜戲簡直是把所有人都給折騰慘了,零下十度的天氣,大家都在一個滴水成冰的院子里等盧舟拍戲,牆壁拆掉架了各種各樣的燈,燈光助理跪在炕前的地上,用身體抵著反光板。

蕭毅第一次參與拍這樣的戲,他凍得雙手通紅,哆嗦著拉二胡,寒風凜冽,院子里四面透風,直到十點才收工。

第二天,又是重復盧舟的第一場,從村子外面走進來的戲。

連續拍了足足三天,最後柴導才算過,夜戲里,女主在廚房里聽盧舟拉二胡的那個表情,更是把整個劇組給折騰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