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醫生(2 / 2)

停頓了一秒,他又加了句,「開膛破肚的那種。」

周大頭面色一白,他就是多吃了一點……這就要開膛破肚了?

裴澤弼眯著眼睛打量了葉一柏好一會,開口道:「聽他的,這次費用記工傷,局里報銷。小張,你去准備擔架。你也一起去。」最後一句話是對葉一柏說的。

葉大醫生在心里偷偷翻了個白眼,心想你這不廢話。

雖說現在不在醫院,但葉一柏是第一個接觸患者的醫生,無論是首診醫生負責制還是葉一柏作為一個醫生的責任心,他都不可能離開。

即使沒有醫師執照,但向下一個治療周大頭的醫生轉達患者信息,減少急救過程中的時間浪費,是他應盡的義務。

不過葉一柏懶得和那位不知道是裴局還是裴處的人解釋,見警員們已經小心翼翼地將周大頭扶上擔架躺好了,他轉身,率先向門口院子走去。

這時候搪瓷杯警員也把車子開過來了。

葉一柏率先上車,在後車座車門處對抬著擔架過來的警員說,「我來接,頭朝我,慢慢來。」

警員都是人高馬大的,在幾人的通力合作下,擔架平穩放入了車後座。

後座車門關上,葉一柏對著駕駛座上的小警員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可以開車了,小警員點點頭,正要點火,副駕駛座的門被拉開,裴澤弼坐了上來。

「裴裴局,您也去啊。」搪瓷杯警員有點結巴。

裴澤弼看向駕駛位上的小警察,同時目光好似不經意將略過後排的葉一柏,「嗯」了一聲。

兩輛警車先後啟動,風馳電掣般駛出警局大門。

1933年的,上海主要街道口已經裝上了紅綠燈,但與後世不同,此時的紅綠燈只有紅綠兩燈,且非自動,而是由巡警控制,巡警也是屬於警察局下屬機構,還是警察局中較低一級的存在。

因此這些巡警們一看到市局的車,就立刻吹動勺子示意兩旁行人和車輛避讓,且迅速把當下的綠燈改成了紅燈。

警車一路疾馳,車子所到之處,一路紅燈,伴隨著巡警們震天的哨子聲和被驅趕四散的行人車輛,呼嘯而過。

坐在車後的葉一柏看著這幅場景,也不由有些咋舌,這種權力至上的場景,也只有這個時代才看得到吧。

十分鍾後,警車停在普濟醫院門口。

20世紀30年代還沒有形成完善的急診制度,晚上19:20分,普濟醫院的大門已經關上了,只有保安亭里有一個老頭正點著油燈打瞌睡。

後面那輛警車「嘟嘟嘟」開始鳴笛。

普濟醫院附近都是居民區,30年代的大部分人睡得還是很早的,晚上七八點鍾一般都已經躺在床上了,刺耳的鳴笛聲引得不少人叫罵開來。

然而探頭看到車上下來的三五個穿著黑色制服的警察,叫罵聲就戛然而止了,探出來的頭的人也迅速把頭伸了回去,順便緊緊關上了門窗。

保安亭里的老漢早已被警車故意晃向他的車燈給照醒了。

他見這么一大群穿黑制服的警察站在他面前,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有警察拿出警棍在保安亭的玻璃上敲了敲,老漢見狀,著急忙慌地從保安亭里跑出來。

「長……長官,請問你們有什么事。」

「大晚上跑醫院能有什么事,開門開門,把你們的醫生都叫出來!」

老漢聞言急忙去開門,一邊開門一邊說:「馬上馬上。」

老漢剛把門鎖打開,嫌他動作慢的警員們早就將人擠到一邊,自己去推門了,鐵門被迅速拉開,兩輛警車長驅直入,直接開到了醫院樓門前。

樓里的醫生護士也聽到了外面的聲響,他們從窗戶里偷偷往外看,見是兩車警察,心下暗叫倒霉的同時,卻也只能急急忙忙地來開門。

醫院樓前的門是老式的華國門,是用門栓拴上的,打開花了一點時間。

這段時間里,警員們也一起將周大頭從車後座上搬了下來。

擔架上周大頭面色蒼白、身上的冷汗已經滲出了衣袍,饒是裴澤弼這個門外漢也看得出周大頭這次絕不是普通的腹痛了。

他忍不住問葉一柏,「他沒事吧?」

葉一柏沒有答話,他上前將周大頭的頭側向一側,

「大頭,大頭,聽得見我說話嗎?知道我是誰嗎?」問話的同時,他摸了摸周大頭的脈搏,脈搏細速,顯然體內的電解質已經開始紊亂了。

「葉……葉醫生,我叫周苗,不叫大頭。」周大頭面部都是冷汗,但還是努力露出笑容。

葉醫生,聽聞這個稱呼,葉一柏綳了許久的臉上終於露出一個笑容來,果然還是這個稱呼最適合他。

「知道了大頭,節省力氣,保持意識清晰,等下還需要你配合治療。」

周苗:……

擔架被抬入醫院,警員們自給自足找了一張推床將周大頭放置在上面。

兩個護士一個醫生可憐兮兮地站成一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說話。

「你是醫生?」葉一柏看向三人中唯一一個男性。

男子見葉一柏一身學生裝束,不是警察那身黑制服,心下稍安,「是,我是。」

葉一柏點頭,「患者周苗,今年三十二歲,今天下午七點左右出現腹脹、腹部持續性脹痛和嘔吐症狀,嘔吐物伴隨有膽汁,呈咖啡色,無糞臭,嘔吐後腹脹情況未減輕,胃部可聞及振水聲,十分鍾前出現體內電解質紊亂狀況,患者意識清晰,可配合治療。」

葉一柏准確描述完周大頭的症狀,一邊將身上背著的包取下來遞給一旁的警員,一邊說道:「你們這哪里可以刷手,我去做准備,當你的助手。」

葉一柏向來是很遵守規則的人,在這個時代,他沒有醫師執照,所以在有醫生在場的情況下,他下意識地將自己放在了輔助位上。

雖說腸胃減壓術是個連正式手術也稱不上的治療手段,但看這個年輕醫生的模樣,一個人大概還是有些吃力的。

「啊?」年輕醫生發出一聲帶有濃濃疑惑的「啊」。

「嗯?」已經脫下外套准備去刷手的葉一柏奇怪地看向他。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著,現場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