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覲點完燈後,慢慢轉過身來,一雙幽深的眸子凝視著著李竹。
李竹先是恍惚,旋即冷靜下來。她擦擦臉上的汗,緩緩說道:「對不起,驚醒你了。」
陳覲一言不發,他像是在沉思著什么,片刻之後,方用冷靜地口吻問道:「我能問問,這些日子你經歷了什么嗎?」
李竹有些遲疑。
陳覲又道:「我本想等些日子再問,但寧希邁這個名字,我一晚上就聽了兩次。做為你的丈夫,哪怕是名義上的,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李竹低聲解釋道:「我不是有意這么做。——事情很復雜。」
李竹斟酌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說了。
「跟你上次差不多,只不過是你變成了狗,我變成了李珠……」李竹斟酌了一下字句,便娓娓道來。陳覲凝神諦聽。
聽罷,他便提出了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你變成了李珠,寧希邁很快就認出來了?」
「是的。」李竹老實回答。
「他將你留在身邊?」
「嗯。」
「安頓了李珠的母親和弟弟?」
「是這樣。」
陳覲的嘴角逸出一縷自嘲的微笑:「你呢?你什么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我只想給你寫信,告訴你我的處境,不管你信不信。可是我處在那樣的地方,身體也不好,連信都送不出去。」
「真的?」陳覲似乎有些不信。
李竹有些光火,「你那是什么意思?就跟你變成狗一樣,這是你能左右的嗎?」
「是的,我不能左右。但能左右自己的心意。」
「你——」
「算了,我們別吵了。睡吧。」
陳覲毫無預兆地吹滅了蠟燭。房中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中,他的聲音冷凝中帶著飄忽:「我猜,你這次濟川之行,一定對寧希邁的觀感有所改變吧」
李竹沉默不語。
「他曾說過,你跟他是同一類人,我當時覺得深以為然,所以那時,我有時會擔心你會誤入歧途,跟他走到一起。」
李竹咬牙接道:「我記得我曾說過,我跟你才是同一類人。」
「睡吧。我不想你回來第一晚就跟你爭個不休。」
陳覲說完,摸索著離開了床。
李竹沒理他,徑自鑽入了被窩。
她默默地等著,等了許久,也不見陳覲上床來,她只好問道:「你不睡覺?」
「我睡卧榻。」
「你不是說沒被子嗎?」
「現在又有了。」
李竹:「……」
盡管陳覲在不在床上,她仍然氣呼呼地背過身去。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屋外北風呼嘯。
李竹心中千回百折,思緒萬千。
「你後悔嗎?」陳覲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什么?」李竹不知他問的是什么。
「後悔和我成親嗎?」
李竹頓住了。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她一醒來,反應自己成為陳覲的妻子,首先是震驚和不可思議,接著又有些感動。她十分清楚,陳覲當時背負的什么壓力。她有可能幾年不醒,也有可能一輩子醒不過來。
「我……」李竹剛要開口。就聽陳覲用平靜的聲音說道:「沒事,你不必心生感激。我娶你是份內之事——若不是我,你也不會受傷。那批刺客針對的是我。」
「如果,你真後悔了,可以告訴我。事情或許有轉寰的余地,——你仍是清白之身,外面虎視眈眈的男人可能也不介意你曾嫁給我的事。」
「哎,你什么意思?」李竹忍不住出聲嚷道。
「就是這個意思。」陳覲悶聲說道。
屋內再次陷入一陣沉默之中。
李竹等了一會兒,對方仍沒出聲。她再等一會兒,卻聽到了一陣鼾聲。也不知是不是裝的。不過,這種拒絕的姿態也惹惱了李竹。她氣哼哼地翻身睡了。
……
第二天,她剛一醒來,就聽到小春說大夫來了。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大夫坐在帳外替她把脈,然後面帶喜色地說她的身體恢復得很好,只需好好將養就行。
李竹起床洗漱,梳洗完畢。就見小秋興沖沖地進來稟道:「姑娘,大姑一家和蔡青又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