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醒悟(修)(2 / 2)

田園竹香 趙岷 2452 字 2022-11-14

雪香倔強地說道:「大少爺不准我們把別庄的事告訴太夫人和夫人,我們倆在這說幾句也不行嗎?要我說,不論是陸姑娘還是程姑娘哪個都比她強百倍,容貌家世都不論,單是對大少爺的痴心都能甩她幾條街。讓她作吧,等著把大少爺的心作冷了,夫人那邊忍無可忍了,就有她好看了。」

福嫂再次急聲打斷。

李竹聽著雪香的話,先是怒火上涌,按照她的脾氣肯定會狠狠地還擊回去,不,應該是狠狠地懲罰她。但是現在,她的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得抬不起來,她的心頭更是五味雜陳。那股怒氣剛剛鼓脹起來,又忽地癟了下去。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出來的是福嫂,接著是雪香。

福嫂一看到李竹,嚇得臉色慘白,雪香更是不知所措。

」少、少夫人,您怎么來了?」

雪香隱在福嫂身後,低著頭死死地咬著唇。

李竹微微笑了一下,說道:「許是雨聲太大了,我叫你們都沒聽見。」

福嫂連聲說道:「奴婢該死。」

李竹淡淡說道:「沒事,我只是來告訴你們一聲,多准備些熱湯熱菜,還有姜湯之類的也備好,等大少爺回來好隨時取用。」

「是是。」

雪香偷偷打量著李竹李竹,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

李竹看也沒看她,轉身離開了。

她剛一離開,雪香就癱軟在福嫂身上:「福嫂,怎么辦?少夫人一定聽見我的話了。」

福嫂唉了一聲,溫聲安慰雪香。

兩人心事重重地准備飯菜和姜湯。

難熬的一晚過去了。

次日雨過天晴。大地被雨連洗了幾日,顯得無比新鮮干凈。樹林青草飽吸了雨水,綠得發亮。

辰時過後不久,別庄上來了一撥人。

李竹聽到動靜,以為是陳覲回來,連忙飛跑出來迎接。

她沒料到來人竟是陳夫人和陸姍等一眾女眷。

「……母親。」李竹上前招呼。

陳夫人面容消瘦,略帶憔悴。而陸姍像是剛生了一場大病似的,原先白皙如玉的臉變成了透明的青白色。眼睛更大,下巴也更尖俏。

陳夫人看著李竹,目光深沉復雜。

她手按著額頭,說道:「你進來陪我說會話。」

「好的,母親。」

李竹答應著,跟著陳夫人進了房。其他人都被她遣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兩人。

兩人對面坐著。

陳夫人問了幾句陳覲的事,便沉默了下來。李竹靜靜地等著。她知道陳夫人一定還有更重要的話說。

果然,默然半晌之後,她緩緩地開口了:「有些話我一直沒有說,我不想因為過去的事讓咱們心生嫌隙,可是今日我一定得說。希望你能理解一個母親的苦心,也希望你能站到一個做母親的立場上理解我的話。」

李竹不動聲色地道:「母親請講。」

陳夫人略略頓了一頓,接著說道:「當初覲兒說要娶你,我們全家都不同意。想必你也知道了。」

「知道。」

「我們反對,不是對你這個人有什么看法,只是覺得你不合適。」

「嗯。」

「你知道他用什么辦法說服我們的嗎?」

李竹沒回答,只是默默搖搖頭。

陳夫人深深嘆了一口氣:「他說服數次仍無效果,最後便把他變成狗的事告訴我們了,可想而知,我當時有多驚訝和心疼。我從不知道,他在昏迷不醒的時候,竟然經歷了這一番曲折經歷。他還說,你是怎么照顧他保護他的,還說你為了他冒險進京,險些丟了性命。最後回京的路上,又因他重傷昏迷。

而你又與父母不親,只有一個姑姑遠在千里之外,把你交給誰他都不放心。我當時雖然感激你救了我的兒子,仍沒有同意你們的婚事,畢竟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它不但結兩姓之好,還關系我兒後半生的幸福和陳家的子孫後代。我就說,你是對我們陳家有大恩,但這個恩情可以有很多種還法,不一定非得娶你。我們陳家可以出錢出力,一直照顧你,直到你蘇醒為止。

但是覲兒接下來的一番話,讓我率先站到他這邊。他說,事到如今,我就實話實說吧。僅僅因為她對我有恩,或是孤立無援,還不足以讓我娶她。換了別的女人,我會用一百種一千種方式來報恩。即便報不了恩,我哪怕拿命還她也行。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不能妥協和讓步的地方。我所不能妥協和讓步的恰恰就是感情。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誰都勉強不得。同樣,喜歡就是喜歡,你們誰也不阻攔不住。我已經確定,我想要的人就是她,我也知道她在你們眼里不是那么完美,但感情的事就是這么沒有道理。如果你們不同意,我也無須多言,反正陳家不止我一個兒子,阿觀已經成親了,有一個為陳家傳宗接代就夠了。『知子莫若母』,我了解自己兒子的為人和性格,他說得到做得到。所以我站在了他這邊,去說服你的祖母。」

李竹聽罷這番話,一時震撼不已。她一直不知道陳覲對她的感情這么深,她也不止一次地懷疑過,陳覲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報恩和責任才娶她。

陳夫人看著李竹,她長吁一聲道:「你蘇醒以後,你們的事我一直看在眼里,什么也沒說,我覺得你們之間的事最好由你們來解決,父母過多參於反而不好。但是這次,覲兒竟然負氣出走,如何下落不明,我心煩意亂之下,也顧不得許多,索性將我心中的話一吐而快吧。不管怎樣,我要讓你明白他對你的一番苦心。」

李竹木然坐著,一時無語。

陳夫人緩緩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半晌之後,又有人進來了。李竹以為是陳夫人又回來了,便機械地叫了聲母親。

回答她卻是一聲冷笑。

李竹猛然抬頭,見來的人卻是陸姍。陸姍站在門邊,微微抬著下巴,目光尖利。

李竹見她似乎也有話要說,便心不在焉地說道:「我今日聽了太多的話,你就不必說了,我很累,你請自便。」

她要找一個地方,好好地想一想。

陸姍卻不肯放過她,她說道道:「我只有一句話。」

「嗯。」

陸姍的胸脯微微起伏著,似乎在壓抑著某種激憤,她的聲音微微發著顫:「你憑什么?憑什么值得他對你這么好?」

李竹騰地站起身,道:「等他回來,我會問他。」

說罷,她轉身離開。

陸姍在她身後飛快地說道:「若是你各方面都比我強,若是你對他的情比我深,那么我願賭服輸,可是你根本不是!」

李竹拖著木木的身子回到了房中。她撲在床上,將臉埋在枕頭上。

這具枕頭是他的,上面有他的氣息。

這床上也有他的氣息。

旁邊的衣櫃里有他的衣裳。

桌上有他看過的書,書頁仍在敞開著。

她想起了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他那挺拔如松的背影逆著陽光緩緩轉過的那一剎那;想起滂沱大雨中,他前來投宿的場景;想起他化身小白時,他看到自己果體時鼻血橫流的場景;想起她被人追趕腳踝受傷時,他毫不猶豫地俯身吮吸傷口的情景;想起她初醒來時,他手忙腳亂地跑來卻又故作鎮定時的場面;想起太多太多,原來她一直都記得,記得所有屬於他們兩人的記憶。

她更記得他離開前的那一天,他在樹林里說的那句話,他說他不怕麻煩,他說她知道他害怕什么。她當時避而不答。現在她明白了他在害怕什么。

她要告訴他這個答案!可是他的人還沒回來,她也不知道他究竟還能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