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景安默默的聽完這個故事,和男人告別回了學校揀寶。
那一夜,他躺在宿舍的床上想了很多。
周末的時候他又到了啞叔的家,嘻皮笑臉地說來蹭飯,啞叔沒給他好臉色,他也不惱不走,就在這兒坐定了。
啞叔的家說起來挺簡陃的,兩間屋,一間當卧室一間當客廳。客廳里除了張桌子和一些干生意用到的雜物外也沒什么擺設。
心思活絡的吳景安卻注意到啞叔的卧室只有一張床。
於是吃飯的時候,他看兩人的目光就有了些不一樣。
吃完飯,他拉著「啞叔」聊起了天。
他說,啞叔寫。
「你們,是那個吧!」
啞叔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在紙上寫道,「是。」
吳景安沒想到他那么直接就承認了,預定接下來要說的套話就那樣卡在了喉嚨里。
他頓了半天才重起話頭,「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從小就認識,一起進的城,慢慢,就在一起了。」
從小就認識?吳景安心想難怪那男人對啞叔的過去那么了解,原來,他們也算竹馬竹馬了。
「你們,在一起,幸福嗎?」
幸福這個詞,說起來挺沒意思的。當有一個人說他幸福時,也沒料想到那只是一時。沒有人能一輩子幸福,時間帶來的種種磨難會把這個詞打擊得變形,最後碎成粉末,隨風飄散。
就是放在異性戀人身上,幸福都維持不了多長時間,更何況是不被人接受和承認的同性戀。
可啞叔硬是寫了兩個字「幸福」,力透紙背,堅定無比。
啞叔是實實在在感覺到幸福,這幸福體現在每一天每一刻。
男人姓張,和啞叔住在同一個村,小時候總見不得別人欺負啞叔,三天兩頭的和別的小孩打架。打傷了,啞叔會跑到山上采些常見的草葯給他敷上。
啞叔跟著弟弟來城里時,他也跟來了,說是在城里的表哥幫忙找了個活。
男人臉上的疤是為了幫啞叔的弟弟而被人劃的,從那以後啞叔就總覺得欠了他人情。
啞叔被家人丟在城里後,男人就搬過來和啞叔一塊兒住了。
感情也許就是在那時候產生的吧!現在的他們有些像生活了多年的夫妻一樣,習慣了彼此,認定了彼此。
起早貪黑地經營一個早點攤,男人幫啞叔擦擦臉上的汗,啞叔給男人遞上盛在保溫杯里的姜茶。
下午閑下來的時候,男人給啞叔捶捶背,啞叔幫男人按按肩。
傍晚,男人和啞叔去附近的小公園散步,男人喜歡慢跑個兩圈,啞叔就在健身器械上慢悠悠地練著等著男人。
幸福,就在一點一滴的生活中。
吳景安有些被這小小的幸福震憾到了。
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滿腦子想的都是啞叔和那男人的生活。
和井程在一起時雖然年少,但他也有過這種和一個人相守到老的想法魔法塔全文閱讀。
後來被迫分開,他就慢慢忘記了這種感覺。
同性的戀人怎么可能會長久,抱著這種想法他有些游戲人生。
隨意的生活,交往過幾個戀人,沒超過兩三個月就分手,然後繼續隨意地碰下一個有緣人。
沒有戀人的時候他就成夜泡網吧,日子就在他的肆意放縱中滑過。
若不是遇到了啞叔,他想也許他還會繼續這樣生活,不相信人生不相信愛情,及時行樂。
是啞叔和那男人的事讓他有了覺悟,於是抱著說不定真能找到這樣一個肯和你一起走下去的人的想法,他有了些改變。
叫他啞叔,其實他並不老,剛剛三十出頭。不過是大個十歲,吳景安說我叫你哥吧,啞叔不依,拿手比來比去堅持要讓他叫叔。
自那以後吳景安便常去啞叔家里,有時候蹭蹭飯,有時候幫幫他們的忙。
後來他高技畢業就被分到了w礦上的這個小電廠,工資不高,但所幸這里消費水平也很低,日子過得也還算不錯。
遇到休班的時候,他會坐上兩個小時的車回家,順便看望啞叔和張叔。
一晃又是七年,如今的吳景安還是孤身一人。
小地方的人比較朴實、傳統,估計很多人一輩子都不知道世上還有同性戀這回事。
有時候他也會煩躁苦悶,啞叔就會拍拍他的手,比出「別急,總會找到你的另一半」這類的手勢。
吳景安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樣的童話了。
一年前廠里分來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大學生,多少男同事爭先恐後地擠在廠辦樓外看她走出來的裊裊身姿。
吳景安被擠在那堆男人外面,點一根煙,夾在手指上緩緩抽著,無聊地看著他們滑稽至極的模樣。
本來他和那美女不該有什么交集,她一來就是技術員身份,而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水處理工人。
後來廠里出了點事,那段時間水質總是不穩定,她因沒有實際經驗,一時半會也找不出什么原因,於是主動請纓下車間工作一段。
廠里讓她自己挑去哪個值,而她選擇了和吳景安做搭檔。
廠里的男同胞一個個瞪得眼紅,恨不得吃了他取而代之。
吳景安就在一道道吃人血光中,拍拍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地走進值班室。
吳景安也是明白人,林佳佳之所以選他,就是因為在那一堆堆把她當動物員的猴來圍觀的人群中,從沒見過他的身影。
他對她沒意思,她對他也沒意思。
兩個月下來,相安無事。
直到有一天,他接班沒一會,林佳佳去鍋爐取樣剛走,值班室的玻璃推拉門被打開,他抬起頭。
一個英俊帥氣的有如電視里偶像明星的男人走進來,臉上掛著優雅迷人的笑。
吳景安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他,心臟漏跳了一拍。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要被這張臉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