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正陽平靜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想確認就等明天到了地方以後,哪怕你們想聊上幾天幾夜,也沒人管你。」
電話掛了,許正陽的態度堅決,沒有一絲商量的余地。
郝時抱著膀子站在窗邊,「抱歉,你父親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就連你最後的希望你奶奶在哪我們也沒找到。」
許輝苦笑,「不用找了,找到也沒用。那不過是拿來威脅用的,真要是攤牌了,且不說她身體來不來得了。到最後,她也一定會站在我的敵對面。畢竟,我已經成了他們眼中的罪人。」
事情,朝著最糟的方向發展。
他們,似乎走到了絕路,前方,已經沒有半點光明可言。
張音說:「你爸這么做就是要打心理戰,不是完全的不見面,可正是這種相見卻不能在一起的狀況最是磨人。不見面反而想念,時間長了也會在心里留下遺憾,是不可磨滅的一種感覺,就像初戀。可你們現在這樣就像普通的異地戀,網絡、電話,你們好像可以二十四小時在一起。有矛盾、爭吵,連個緩和的辦法都沒有。一旦時間把新鮮感磨光,等到真正自由了,什么感覺都沒了。」
許輝不是不清楚他說的這些。當初把吳景安調來附近上班就是為了能一直在一起。長久分居就是感情最大的殺手。
張音提議說:「實在不行,你就先走吧!先出去一段時間,讓你爸放松戒備。老吳,我們盡量想辦法把他送出去。只不過,你們就算在一起了也要躲一段時間。幾年不好說,不過你爸再狠,你家那些女人也不會做到對你置之不理。也許幾年之後,他們能漸漸想開。」
這一步,是許輝絕對不能走的。
張音、郝時、廖勝英這些是他真正的朋友,在他落魄的時候也沒拋棄他的朋友,他不能為了自己的愛情害了他們。
何況,要瞞著他爸把吳景安送出國,真不是說說那么簡單的。
臨走之前張音說:「如果吳景安在這,你希望他對你說什么或者說他希望你怎么做想好,想清楚,因為,你真的沒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郝時緩緩閉上眼,這個選擇太沉重。他之所以一開始沒有踏出那一步,就是怕將來要面對的這種種困難。
二十歲的他,沒有能力克服。而如今,他們到了三十歲,依然是----無能為力。
於是,他選擇了正常的道路,一路順暢。
卻,再找不回遺失的那顆心。
許輝在沙發上坐了一夜。
他想起了和吳景安的初識,
「你好。」
「你好。」
「忘了介紹一下,我叫許輝,是林佳佳的朋友。」
「我叫吳景安,你就隨朋友叫我老吳就行了。」
想起了他們第一次打架,
「吳景安,就憑你,也想和我爭……同樣是人,可也分三六九等,你覺得你屬於哪一類林佳佳你配得上嗎」
「我真傻,到現在,我才明白,你和林佳佳,真是絕配。我祝你們早結連理,早生貴子。」
想起了他們第一次接吻,
「景安……」
「許輝,我愛你天才庶女,一品皇後全文閱讀。」
想起了他們的決裂,
「我,只問你一句話,為什么這么做」
「吳景安,對著一個男人說愛,你可真夠惡心的。記不記得我說過人是分三六九等的,為什么總記不住教訓,還敢奢望我,你以為,你到底在哪一層」
想起了那些許你平安,後來的爭吵、分手、和好,每一個片段都還清晰如昨。
他以為能和這個人過上很長很久的日子,久到能把這些記憶忘得差不多了。
他以為有一天他會和他像平常夫妻一樣為了誰先愛上誰的問題爭論得面紅耳赤。
他以為,每一天,都該是和吳景安一起走過的。
不是像書上說的從今以後,或者遙不可及的一句十年以後。
他怎么等得了十年
不是一年、兩年、三年、五年,整整十年,四十歲,他們,還有力氣談愛嗎
會不會他們的感情就在十年間被磨滅得一點不剩。
再相見,物是人非。
第二天,郝時給許輝打來電話,「想好了嗎」
許輝最後看了眼他和吳景安的家,這里留有太多他們的回憶,而如今坐在沙發上打鬧著看電視的人中,有一個,漸漸消失了。
他拎起行李,「嗯。」
機場,郝時和廖勝英、張音他們來給他送行。
許輝媽沒有來,想也知道他爸暫時沒把這事告訴她,等許輝在美國安頓好,許家的娘子軍大概就會常駐他那里,也算是種監督。
郝時拍了拍他胳膊,「別想太多,老吳那兒我們會跟他說。」
張音擠出個笑,「他會理解你的。畢竟,你也是為了他。」
廖勝英憤憤不平地說:「你放心,老吳要敢背著你偷男人,我不會放過他。你還沒見識過我的手段吧,絕對比你爸狠。」
一連幾天沒有好好休息,許輝的臉色很難看,硬擠出來的笑容更顯凄涼。
「幫我一個忙,他有什么困難的時候,照顧一下。我不在身邊,他……」
許輝想說,別讓他被像我這樣的混蛋欺負。
可話說到一半,那曾經的記憶帶著深重的感情向他襲來,他什么也說不出來。
郝時看到他這副樣子,偏過頭,說了句,「知道。」
張音說保重,廖勝英說我過兩個月去看你,認識了洋妞一定介紹給我認識。
機場廣播響起,許輝拿著護照和機票,微笑著朝他的朋友們揮揮手,走向安檢處。
飛機起飛,伴隨著巨大轟鳴聲,一道劃破晴朗天空的白煙逐漸淡去。
許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