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 / 2)

凝神一聽是十八線的聲音,「齊老師,我真的特別仰慕你,你是我從小的夢,就是因為有你在,我才會入這行。」

那調子比平常軟得多,聽起來很曖昧,跟他本人一樣俗艷不堪。

這話還是對齊廈說的,賀驍心里頭突然騰起一陣無名火,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一條胳膊抬起來撐著門框,低頭繼續聽著,這只妖怪等了這么多天才逮到齊廈落單,把戲肯定遠遠不止這些。

里頭的沉默像是沒到半分鍾,又像是過了很久,他聽見齊廈說:「這圈子里頭,很多前輩都值得你崇拜,你剛才說哪一段你理解不了?」

十八線聲音透著一股廉價化妝品似的媚:「那不一樣,對我來說你是獨一無二的,齊老師,為你我做什么都行。」

齊廈:「你……」顯然很生氣。

但十八線的聲音很快蓋過他,「就這兒,明天就要拍這場。」

接著齊廈又開始說戲了。

齊廈明明是個那么排斥男人靠近的人,賀驍還從沒體會過現在這種程度的焦心,他不知道齊廈這克服偏見到底是克服到了哪條路上,竟然能矯枉過正到這種地步。

十八線別有用心多明顯,齊廈還能一直忍著,因為他到現在還沒領會過來。

齊廈講解聲中,十八線突然插嘴,語氣曖昧至極,「齊老師……你皮膚真好。」

齊廈聲音頓了片刻又恢復往常,足夠平靜也足夠壓抑,「你現在的問題是對自己的人物沒有愛……」

十八線說:「那是因為我心里頭住著一個人。」

感應燈早就熄了,走廊里黑洞洞的,賀驍似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急躁,粗重。

但他依舊巋然不動,要不是隔著一層衣物筋肉跳動起伏,整個人蟄伏安靜得就像一座會呼吸的石雕。

這只鹿呆得感人,或許他是被保護得太好,他想。賀驍等著一個機會,一個足夠刺激齊廈清醒的機會,可能只有讓他遭遇危險走到恐懼的臨界,他才會學乖。

很久以後賀驍回憶這天,想法其實無非,離開之前太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會的都教給這只鹿。

這幾分鍾等待對他來說極為貼合又非常崩塌。

關於訓誡再殘忍的手段他都使過,比如求生訓練他曾活埋手底下那些大兵,然後站在一邊抽煙一邊看著他們從土里爬出來。

可這是齊廈,總是笨得讓他無言以對,可也讓他知道歲月溫柔。

這是他的獨一無二。

忽地一下廊燈亮了,他回過神時耳朵邊上有遠近兩個聲音交織在一起。

一邊是門里,十八線說話時透著矯飾的動容,「齊老師……」

在他身後一步遠的位置,齊廈的女助理站在那有些奇怪地問:「賀驍,你怎么在這兒?」

賀驍有一瞬間的怔愣。

哐嘡嘩啦一陣夾著十八線的慘叫從門里驀地傳來,女助理一時大駭,賀驍肩膀猛地一震,然後像是猝然驚醒似的一腳踹開門沖進去。

房間里的一幕觸目驚心,對面牆角十八線光著上身倒在那抱著後腦痛楚地呻/吟,身體爬蟲似的扭動。靠近門的這邊,齊廈衣衫周整但趴在地上一動沒動,倒下的木桿壓在他背上,他身邊椅子茶幾全都掀倒狼藉一片。

賀驍沖過去一把扔開木桿,跪在地上把他翻身拖著後肩抱起來,聲音沙啞地開口,「齊廈。」

木桿很輕,齊廈背上應該是沒大事的,可是他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睛雖然睜著目光卻空洞一片。

那一聲齊老師之前,他和十八線還僅僅只是在談話,賀驍其實沒明白怎么轉瞬成了這樣,心里頭像是有什么扯開撕拉似的疼,他把齊廈按進懷里,緊緊地。

賀驍下頜貼著其齊廈的前額,嘴唇從他鬢角擦過,一貫淡漠的眼睛里頭像是有什么沸騰翻涌。

女助理本來急怒交加正對十八線罵罵咧咧,看到這一幕,突然驚惶地睜大眼睛。

但沒等她說話,賀驍一手扶著齊廈,另一只手地抓起齊廈落在地上本來要換的外衣遮住他的頭,然後把他整個人打橫抱起來,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這天現場發生的事其實仔細回想就能還原,十八線跟齊廈說著話,曖昧了十八個彎齊廈都沒回應,他索性脫衣服□□,齊廈驚嚇中站起來推開他,不想弄倒椅子和茶幾又有什么撞到牆邊擺著的木桿砸到了自己。

所幸傷不重,齊廈在車上就回神了,只是不言不語,比往常更寡言。

暮色漸濃,齊廈一個人在房間里頭,就坐著他常坐那張靠背皮椅上,也不開燈。

從他進房間開始,賀驍就一直在露台呆著,煙抽了半盒,直到屋子里的人打眼看成了一個黑黝黝的影子,他拉門進去,但也就是在門口站著,外頭的燈光把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

片刻,齊廈頭轉到這邊看了一會兒,「……是你啊。」

賀驍沒說話,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到齊廈跟前半跪半蹲下來。

齊廈似乎被他這動作驚到了,愣一下,「你……這是在干什么,你坐著吧。」

賀驍沒動,齊廈的手就搭在扶手上,有那么一瞬間,賀驍是想握住的,但最終他的手只是在身前緊握成拳,問:「你還疼嗎?」

齊廈果斷地搖頭,「不疼。」

晦暗中他眼中幽光閃動,「你是在自責嗎?你不要自責,其實都是我自己的事兒,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時跟著我……」

他頓了頓,「你很久沒見過魏央,想去說說話也是人之常情,不怪你的。」

賀驍心想我就在外面,但沒進去。

心里頭煎豆子似的,好多話噎著說不出來,這只鹿還是這么的呆,可能一輩子都是這樣了,可也真的笨得讓人心疼。

但齊廈突然嘆了口氣,說:「可是賀驍,人不能一直停在過去,總是該想著走出來的。」

他這一句話說得前所未有的深沉,不知道是說給賀驍,還是說給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