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疼(1 / 2)

蒼頭奴 臧白 1594 字 2022-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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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翼原本對面前的這個女人懷揣怨恨,生恨後的每一日,想的都是瞧著她如何走完這一生。在她落了難,重新遇上以後,他心里確有暢快,也有報復的心思,想從虐待她這事中找到尊嚴與快感。而最濃烈的心思,怕就是想看到她卸下驕傲,在自己面前示弱求饒,讓她體會低人一等被人玩弄的滋味。

可現在,此刻,看到她自甘的這副模樣,心里卻沒有暢快,而是不自覺動怒起來。說不清楚緣由,大約是他原本視若珍寶,捧在心尖上的女人,他被其玩弄過,被其傷到幾乎求死而後打算放任自己一生,那個影響他一生走向的高高在上的女人,就這么簡簡單單給自己下跪了。這一跪,不是對他的屈服示弱,只是為了生存罷了。

姜黎頷首仍是跪著,並不起來,也不管面前人的態度。她念著印霞河邊的女人們,那冰冷刺骨的河水,日日浸泡著她們粗糙的雙手。以後,也將包括她。只是要一口鍋那么簡單的事情,卻都是奢念。

她把背又微微彎下了些,開口道:「求將軍能讓伙房借口鍋給咱們使一陣子,印霞河的河水實在冷得緊,大伙兒的手都凍得跟紅芋頭一般,腫得像發面團子。又是滿手的凍瘡,又疼又癢,做針線也為難。實在受不住了,才來求的將軍。還請將軍,發個善心。」

姜黎話說得很慢,每一句都說得十分清楚。她是不習慣說這種話的,想是醞釀好了字句才說出了口。她心里想著,沈翼最是想看到她這副模樣的,應該會答應。即便不會答應,也不過再拿些屈辱損面兒的事為難為難她,也就答應了。

沈翼卻坐在案後沒說話,目光落在姜黎掖在大腿上的雙手上。那兩只手,原本白皙細嫩,這會兒紅得像燒熟的蝦尾。上面有一小塊一小塊的凍瘡疤,顏色深得發紫。

姜黎等了一陣,終沒得到他的回應,心頭頓生無力,便默默起了身,退出了帳篷去。不出言答應,也不刁難她,只有才剛在她跪下後的一句「起來」,想來是不願管這事了。本來也就是,她們這些人該受的,他看得見看不見都合情理,幫與不幫,也都沒什么關系。她是拋下了尊嚴面子來求他的,人也不一定非得給她這個同情。

帳外風大,出了帳篷額前碎發便被吹得凌亂四起。帳篷間有掃出的小道兒,草根上粘著些掃不掉的雪渣。姜黎走得慢,目光只落在自己腳尖上,空洞無神。走到半道,旁側忽飛來雪團,正打在她肩頭上,炸開四散落到地上,並粘了一些在她發髻上。

姜黎面無表情地轉頭看過去,便見秦泰正彎腰在雪地里抓了雪,抓了一手心,直起身子來,一面捏一面往她面前走過來。走到她面前,掂著手里的雪團,看著她說:「瞧你這樣子,是他沒理你,失望了?」

姜黎不想理他,自轉回了頭往前走。秦泰偏跟個狗皮膏葯一般,跟在她旁邊,「這樣才對,就不該理你。你是死是活,關他什么事?還以為是以前呢,把你當個活祖宗捧著?說罷,你找他做什么,他沒理你,我能幫的,我幫你。」

姜黎還是徑直往前走,看也不看他。在她看來,這人是來看熱鬧奚落她的,不值理。秦泰偏當瞧不見她的臉色,也不管她理不理自己,還是在她旁邊跟著,繼續說:「以後你有什么事,去我帳里找我,能幫的我都幫你,你別再去沈翼帳里,你瞧成不成?」

姜黎本來心里有的是失落帶著些壓抑,這會兒聽著秦泰絮叨,便來了脾氣。索性路也不走了,停下來立在秦泰面前,吸了口氣道:「你真的很煩,你不知道嗎?」

秦泰被她說得得一愣,小半會兒才覺沒面子,略抬了脾氣道:「你這女人,不識好歹,不識抬舉……」

姜黎本來心里就有委屈,不顧尊嚴面子去求人家了,吃了閉門羹。印霞河那邊,還有許多衣裳要洗。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她心里憋得難受,便又轉頭看向秦泰,「你若有能耐,你現在就弄死我!」

說罷了,那眼里攢滿了眼淚,在眼眶底存著,不落出來。秦泰心里那一點脾氣,被她這副模樣生生又給弄散了。他有些訕訕,聳了下肩,把手里的雪團遠遠地給扔了出去。而後醞釀片刻,開口說:「我對你沒有惡意,要不是沈翼,我懶得跟你多言語。我是真的心疼沈翼,他這兩年過得實在不怎么樣。你見過哪個男人,不嫖不賭不要女人,無有嗜好,一心只知道帶兵殺敵的?你知道他在戰場上是什么樣嗎,不要命的樣子!回來的時候,滿臉滿身,全是血!在軍營里,沒吃過什么好的,沒用過什么好的,過的什么日子你都瞧見了。」

這回的話,姜黎算是聽進去了。她吸吸鼻子,收回眼底的淚光,目光落在旁側一堆草垛上,半晌又看向秦泰,終於認真應了這話:「我答應你,再也不去找他,離他遠遠的。」

秦泰這回也沒再絮叨,沖姜黎點了下頭,算是信了她的話,當個承諾。他抬手放去姜黎肩上,拍了拍,「希望他能遇到一個待他好的女人,成親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

姜黎不想再跟他說這話,與她實在沒有什么關系。她邁起步子往前走,目光又慢慢堅定起來,走了兩步又停下來,補說一句:「也請你不要再來煩我,我真的很不喜歡你。」

秦泰在她身後點頭,沒有情緒,應一句:「成,我答應你。」

這便算兩下談妥了,費了好些勁的模樣,實則卻是並沒有多大意義的承諾。姜黎邁了步子一直往西,去到印霞河,心里原本有的期待和奢念,這會兒也都盡數除了。沒有了希望,絕境中也是一樣活著,不過活的方法不一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