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請求(2 / 2)

蒼頭奴 臧白 1907 字 2022-11-15

姜黎是在帳里的人將將入睡半個時辰的時候醒的,帳里混黑一片,她摸了枕邊的襖子裙衫套上,便出了帳蓬。渾身的酸疼讓她忍不住想哭,下-身劇烈的撕痛感還在,一直提醒她想起剛才在沈翼帳里的一幕幕。

其實不該傷春悲秋的,她成了營-妓,就算不被沈翼侮辱,也要被其他人做同樣的事情。屈辱不會因為換個施暴的對象就會減少,只不過沈翼在□□她的時候,說的話更刺痛她的自尊心罷了。她們的身份調了個個,著實諷刺。以前她對沈翼說過多少羞辱的話,這會兒全成了他侮辱她的說辭。

營地里夜里有士兵輪值,姜黎並不能輕輕松松出去。而且在她走出帳蓬約莫十來步的時候,身後就追上來了阿香。她外衫尚未穿好,一面系扣子一面追著她說:「姑奶奶,半夜不睡覺干什么去?可省些心吧,也叫咱們好過些。」

姜黎不想理她,沒有目的地往前走,聽阿香實在絮叨,忽而惡狗一般回頭啐她:「離我遠些!你們這樣的人,想瞧我笑話,不能夠!」

阿香被她啐得一愣,然後有些哭笑不得,出聲道:「你的笑話,咱們可都瞧過了。你可別擰著了,還當自己是誰家小姐呢?」

姜黎習慣了,瞧著人有些低聲下氣的模樣便越發拿架子,又惡聲道:「我便不是小姐了,也由不得你們這些人笑話!我就是死,也不與你們為伍!叫人拿了當畜生待,你們還笑嘻嘻地舔著臉呢!」

阿香這就有些不高興了,誰個活成什么樣,可不是自個兒能挑選的。姜黎自拿架子做清高,早前兒投了好胎,現今也不過落得此般境地,比她們並沒好多少。仔細論起來,現在最慘的人就是她了。

阿香拽了姜黎的手腕子,迫使她回頭,盯著她道:「你現在不也是畜生一樣供人把玩,你有血性,早些天怎么不去死呢?你若死了,沒今兒的事!」

姜黎是個捧也不是叱也不是的怪脾氣,這便更惱,使勁兒甩阿香的手,仍是惡聲道:「放開!碰我做什么?你也配碰我,你不配!」

阿香偏不放,反而攥得更緊,說的話也粗起來,「你渾身上下都叫人捏遍了,全紫著呢,下頭也叫搗腫了,還拿的什么性兒?瞧你這樣兒,只怕是早前仗著家中權勢,壞事做多了,這會兒遭了報應呢。要不是將軍吩咐下來的,不叫你死,這會兒我非得送你一程。好賴話盡數不聽,你當還像以前,誰都慣著你呢?」

這些話說得姜黎胸中怒火膨起,手上便更加用力甩阿香的手,然也甩不開。氣極了,她忽然蹲下身哭起來,嚎啕如暴雨,氣喘不暢。遭了難這么久,她一直汪滿了眼淚給生生噙著,從沒出聲哭過。她一直在姜家大小姐和如今的身份間轉換不過來,一直擰著自己。她曾經有多瞧不起別人,現在就有多怕別人瞧不起自己。那一點點可憐的自尊在心里,折磨得她死去活來。

他恍惚,想不清自己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執念,到底是身為姜家大小姐的姜黎,還是現在身為營妓的姜黎?還是,不過是放不下自己那段少年血氣之時簡單純粹的毫無保留的付出?在沙場征戰兩年,他頭一回生出此番別樣的心思。冷漠粗暴成為他性格大部分以後,他幾乎沒有再動過有關兒女情長方面的半點心思。

沈翼右手食指輕蹭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終於開了口,問:「怎么回事?」

姜黎頷首,雙手交握掖在身前,先開口道:「秦都尉常常奚落於我,實在是沒忍住,才動的手。世人皆有惻隱之心,瞧見我落難至此,識趣的都不該常把暢快之言放在嘴上。我忍他數次,他卻沒有分寸。俗語雲,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秦泰與她嘴里生不出好話來,急忙辯解道:「我那說的句句是實話,她性子可恨,只許她一副看不起我的樣子,不許我暢快她?還嘴還不過了,就上手來打我,實在凶悍。再者說,她是奴才,我是主子,哪有這樣做奴才的?也沒有我這么慘的主子!我可要不起了,你還是打發她回去跟那些個女人一起干活罷。」

沈翼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去,片刻開口:「那就留在我的帳里伺候吧。」

「不必了!」沈翼話音剛落,秦泰和姜黎便異口同聲說了這話,十分默契。

秦泰笑笑,又說:「還是留在我帳里吧,我們合得來,不過打鬧玩玩,沒什么了不得的,不嚴重。她若伺候你,我怕她把你氣死。再說,你瞧她現在這樣兒,毀了你心頭那道白月光不是?」

聽著這話的前半截,姜黎雖也不同意,但到底能裝著附和。但話的後半截兒,可又戳她心了。她深吸口氣,到底是沒再跟秦泰一戰線。心里想著剛才那一架也不是白打的,把她做世家小姐這么多年養起來的面子涵養都打沒了,這會兒非得氣死他不可,因出聲道:「可不是打鬧玩玩的,秦都尉差點掐死我,就怕將軍痴心於我,他沒有了機會。將軍若不嫌棄,我就在你帳里伺候。」

秦泰聽了這話急眼,狠瞪了姜黎一下,再看向沈翼,「將軍聽我一句勸,萬不要留她在你帳里。我是為了什么,你心里應當明白。女人和禍水,它不是一個東西。」

姜黎聽得明白秦泰話里的意思,本來心里持著的與秦泰置氣的心思,在話語結尾處,消散了干凈。心頭惱怒頓消,繼而生出一片冰涼之意。然後她便沖沈翼微施了一禮,低聲道:「謝謝沈將軍顧念我,不過我確實沒這個福分。還是讓我回去吧,跟她們在一起,我心里踏實,也不必每日受人貶損。」

這是真心話,聲口輕輕,每一字每一句都往人心上敲。帳篷里氣氛冷下來,秦泰忽而結舌,不知道該再說什么。他一直站在沈翼的立場上考慮問題,確實也忘了顧及面前這個姑娘的面子與尊嚴。如今的她與沈翼比起來,慘的那個不是沈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