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矛盾(1 / 2)

蒼頭奴 臧白 2879 字 2022-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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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秦泰看著帳簾在面前呼一聲落下, 沿角疊落在地上, 隔了光線燈火。他稍愣片刻,自顧吸了口氣,訕訕地去了。

帳篷里不如沈翼那里的暖和, 姜黎進了帳就趕緊去床邊,解了衣衫往被子里一鑽。帳里沒有幾個女人,都往各處伺候去了。翠娥坐在燈下, 一針一線地做春衫。馬上就快到除夕, 過了除夕,天氣一日日暖起來,自然要穿到春日里的衣裳。

姜黎裹著被子,只露出一顆腦袋來, 側身看著翠娥, 忽問她:「姐姐,做那事是不是會懷孕?」

聽她說話, 翠娥才抬起頭來, 多看了她兩眼, 抬起針尖兒往頭皮上磨, 「你沒問大夫討些涼葯吃么?吃了涼葯, 就懷不上。旁的法子都不好使, 就這個好。」

姜黎伸出半截手指,抓在被子沿口上, 「那我這幾回, 會不會懷上?」

「說不准。」翠娥拿著細針, 在春衫縫口上走起針腳,「也有人說,月事前後不礙事兒,做了也無妨。這沒個准,都是看運氣。有的人想懷呢,千萬樣法子使了,也懷不上。有的人不想懷呢,說有也就有了。」

「哦。」姜黎把頭往被子里縮一縮,「那下回去那邊前,我問阿香討口葯吃,你們都煎的吧?」

翠娥在手里的衣衫上打結扣,「我有些日子不煎了,阿香好像還煎著,你問問她,勻你一口。這葯吃久了,就會吃壞身子。往後便是想懷,也懷不上了。」

被角覆了些口鼻,姜黎說話悶悶的,「還有什么以後,好賴活著罷了。」

翠娥聽著這話嘆口氣,忽又惦記起回京的事來,又拿來問姜黎,想讓她在沈翼的帳里多豎耳朵聽聽。她現今在營里沒什么用,平日里無有寄托,能叫她還有盼頭的,大約就是她的父母兄弟,因也常常說起。這份渴盼,幾乎是她現在活著的所有動力。

姜黎應她的話,順著話稍說些有希望的話,安慰了翠娥,自己心里卻無波動感觸。她也還有些兄弟姐妹,但都不在京城。幾個沒死的,都被發配到了各地邊境,過得大概都是極苦的日子。姜黎灰心,連這輩子與他們再相見的期盼,都生不起來。

她拉過被子,把自己的整張臉都蓋住。父母姐妹哥兄的臉一個個在眼前閃過去,眼角便落下眼淚來,一滴滴砸濕枕頭。那枕頭灰暗,濕了也瞧不出來,冰冷冷的觸感卻在耳側。

她這一夜睡得不安穩,總是能聽到帳外寒風呼嘯,打得帳篷矮樹都颯颯地響。清早起來的時候卻清醒,與人一道洗漱用飯罷了出去忙活。她是沈翼出言留在自己帳里伺候的人,自然往沈翼帳里去。即便沈翼在帳里,也拿他做個透明人,只管去理褥掃地,整理衣物書案。整理罷了,抱著幾件換洗下來的衣裳出去,一句話也未與沈翼說。

出來了,抱著衣衫擋臉,去到印霞河開始幫著生火燒水,聽那些女人說各家閑話。日子就是這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復始。以前在京城的時候,能在家讀書,也能約三五好友上街閑逛,茶館里吃茶,總有逗趣兒的事能做。這會兒與那時比不得,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傍晚的時候閑下來,她坐在印霞河邊的石頭上,托腮看落日。河面上有風,帶著清冽冰冷的觸感,在臉上擦來盪去。日頭下了半截兒,照得山頂的雪越發瑩白漂亮。這塞關沒什么好的,也就這一壯麗的奇景。

看得脖子歪了僵,忽有人從後頭伸手過來,往她懷里塞了個東西。這突突然的,嚇她一跳,回頭去瞧,是秦泰回來了。而他在她手里塞的,是個湯婆子,青灰的銅壺,毫無花紋點綴。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秦泰已經在她旁邊的石頭上坐了下來,說:「我問了阿香,她說你睡覺的時候腳冷,所以給你帶了這個。」

姜黎看看手里的湯婆子,這會兒沒灌熱水,貼在手心里,冰涼冷硬。她又抬頭看秦泰,嘟噥出聲,「你又對我這么好做什么?怪難受。」

「說要給你賠罪的,豈能食言?」秦泰坐直了腰背,轉目看向西側的山線,「別說,還真好看。」

「你們這些粗人,知道什么好看……」姜黎還是嘟噥,把湯婆子往懷里抱,也看向山間的夕陽,看向河面冰層上的紅光。她等著秦泰回嘴,但他並沒有,好似之前那個與她句句相沖的人,不是現在坐在她旁邊人一樣。

姜黎見他不說話,便收回了目光轉頭看他,自己開了口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和沈翼之間的事情么?我跟你說說?」

「嗯。」秦泰收回目光來點頭,卻好似也沒那么想知道了。

姜黎便開始說起來,從她在街上與沈翼相識初見,到如何騙他哄他,讓他鞍前馬後像個傻子,最後又奚落了他。說到沈翼被姜家的家丁打出街道,聲名狼藉一病不起,姜黎吸了口氣,「那時就覺得,他沈翼那樣的人,根本連與我說話都不配,更不提跟我表愛慕,不知哪來的自信。心頭起惡,才作弄了他。後果不曾去想,那時不會管他人如何,只想自己心里暢快。」

秦泰聽罷,也吸了口氣,「難怪了。」

姜黎在過去的事情里醞釀片刻情緒,覺得多說無益,便沒再說下去。她又想起一事來,直接轉了身子正對秦泰,問他:「聽說朝中正在和北齊商談和親的事情,是真的么?」

這事兒在軍中不是秘密,許多人都有耳聞,他自然點頭,「還在商談階段,不知進展如何。怎么,你想回京城?」

姜黎搖頭,「我不想回,帳里的一位姐姐,叫翠娥的,日日盼著,時時念叨。」

秦泰看著她,「你想……」

「我沒想什么。」姜黎打斷他的話,知道自己身份地位卑微,說話便婉轉許多,「就是希望,真有那么一日,你能記著她,給她行個方便。」

秦泰目光不移,「怎么不是你自己?」

姜黎說得輕松,「我沒她那么想回去,你若日日看她滿臉的渴望,時時念叨著兒時就沒再見了的父母兄弟,你也會幫她的。我以前壞事兒做多了,眼下想做些好事,給自己往後的日子掙些好運,所以才跟你說。你若不答應,也無妨,橫豎,咱們沒有說話的本錢。」

秦泰不說應也不說不應,看了姜黎片刻,忽抬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猝不及防的,彈得姜黎「啊」的一聲尖叫捂住腦門。蹙眉看他時,他笑呢,說:「我答應你就是。」

秦泰是習武打仗的人,那一下手勁不小,彈得姜黎眼淚汪汪的。她對他又心少戒備,生惱起來,便帶著任性地抬腿給了他一腳。這一腳下得也不輕,踹得秦泰身子不穩,晃了幾下竟往後倒下去了,而後整個人躺在了河面的冰層上。

這就嚇壞了,姜黎忙放下手里的湯婆子起身,急道:「快起來,別掉里頭了。」

她這是烏鴉嘴,話音剛落,秦泰身下便傳來冰層碎裂的聲音。他不敢動,姜黎著急,往河邊湊過去,彎腰伸了手到他面前,「你拽著我,我拉你起來。」

秦泰大氣不敢出,他也不想這寒冬臘月的掉冰窟窿里呀。瞧著姜黎的指尖,便小心抬起手來捏住姜黎的手,身下略微使勁,想借著她的手勁起來。然不過才起一點,他就感受到背部沒了支撐力,也就一瞬間,手上忽用力把姜黎推開了去,這力又向後反沖,自己背後冰層俱碎,嘩一聲掉河里去了。

姜黎被他推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傻眼了……

秦泰瞬時結舌,呆了半晌,看著姜黎。而後緩神了,擺出深思的模樣,摸上下巴,看著姜黎,「伺候我什么?洗腳洗澡洗屁股?」

姜黎抿了口氣,默默抬頭看向他,很是無語的神色,半晌道:「洗嘴巴。」

秦泰忽而一笑,露出兩顆虎牙,像個小孩子。他原就小,純粹起來的時候臉上有陽光。他領了姜黎進賬,一面往案後坐著去,一面說話,「我不傻,聽說他讓下頭的人在河邊給架了口鍋,給你們燒水洗衣服使。叫你到我這里,大約也就是不想你勞累,給你個輕快的差事。他果然對你還是沒死心,你說是不是?」

姜黎站在帳門內,並不太往里去,「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