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激化(2 / 2)

蒼頭奴 臧白 2857 字 2022-11-15

阿香絮叨的毛病改不掉,仍又拿著許多道理跟她說。姜黎聽著的只有一半,她現時懊惱的只有手里的衣衫褥單。灑了皂粉,還是要把手下到冷水里。她之前踢過盆子,最後還是自己撿回來繼續洗。在這里,沒人同情她心疼她,大家各是艱難度日。

手在冷水里泡了一陣就沒了知覺,只是麻木地洗罷了。把衣裳一件件地洗干凈,晾去竹竿支的架子上。而後有冷冷的陽光照在手背上,那凍瘡又開始癢起來。

軍營里的衣裳要洗一個上午,姜黎洗的那些,只是別人零頭的幾件。臨近了晌午,又去伙房里幫著擇菜洗菜。姜黎只跟著阿香,雖絮叨些,到底與她是說開了話的。旁人看她不像之前那般冰冷生分,也有與她說話,她不過隨意搭兩句,並不多說。

阿香便拍她的肩,拉扯她與大伙兒熟悉,說:「都是姐妹兒,別生分。往後你靠我我靠你,靠不到別人去。雖是不同地界來的,來之前的身份也不一樣,但到了這,那都是一樣的。」

這道理說多了,姜黎也就慢慢認下了。她們確實都是一樣的,干一樣的粗活累活,伺候一樣的粗莽漢子,吃一樣的野菜干糧。她看這些人風霜滿布的臉,忽而心底生出一種異樣的感受,是往前從來也沒有過的。她知道,這是一種悲憫,是知曉了世事艱難與辛酸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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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身為營妓的她們,仍是閑不下來的。或到帳里清掃打理,或為這些軍爺縫制衣衫鞋襪,或荒山野嶺里撿拾柴火。

姜黎跟著阿香,並另三個女人,揣幾條棉繩兒,去山里拾柴火。姜黎一夜沒睡,又干了那么多活,累得眼皮打架,不過撐著走在她們後頭。瞧見干細的樹枝,撿拾起來,手心里攥著,放去撿好的一堆那里去。

阿香看她實在累得緊,便讓她在樹枝堆兒邊坐著休息,由她們四個去撿。姜黎便依著大樹坐下來,雙手對插在袖管兒里,縮著腦袋。她以前從不會這個猥瑣樣兒,家里母親嬤嬤都是會說的。現在管不及這些,只覺腰酸背痛,身上好似沒有一塊好的地方。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能歷下這么多苦難,原人的忍耐力都是無窮的。

姜黎依著樹根坐了一會兒便睡著了過去,睡得死沉的時候感受到一股久違的溫暖。火苗兒在身前跳躍,暖得心肺都張開了。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已是日薄西山,面前生著一堆火,阿香她們也圍著這火坐著。

看她醒來,阿香忽給她遞過一塊肉來,說:「吃吧,吃完咱們回去。」

姜黎接下那肉來,烤得發焦,卻香得入味。她咬了一口,忽而眼淚簌簌直往下掉。她們瞧了也不難過,只笑話她,「哭個什么勁兒?早前那股子傲氣呢?」

姜黎把眼淚擦了,啞著嗓子說了句:「謝謝你們。」如果沒有她們的友好,她大約也不能活下來。今兒不死,明兒不死,也撐不過後兒去。

而姜黎這算表了態了,現出了友好的態度。這些人便八卦起來,張了口問她:「你家里之前是做大官的吧?犯了什么事兒了?被弄到這里。」

這是慣常來了新人,她們都會問的。老人在一起時間長了,話說盡了,能閑說的不多。來了新人,有了新的話辭,也算解悶兒吧。姜黎卻還是不想說這話,只搖了搖頭,半字不吐。

阿香便打了一下那問話的女人,笑著岔開話題道:「你想聽什么,你問我們。」

姜黎把手里的烤肉吃完,她吃得出來,是兔子的肉。不知幾個人怎么抓的,弄了這么只兔子在這里烤。她把骨頭丟到火堆里,想了想,看向阿香道:「你們都伺候過多少人?」

阿香旁邊那女人笑,「這可數不清來,太多啦。」

阿香也應和,「這里的官兵也不是定數的,總有走的,也有新來的。要說伺候過多少人,那是真記不清了。」

姜黎握著自己的手,慢慢摩挲,「我前幾日也聽你們帳里閑說,有說那事兒快活的,誰與誰又不一樣此類,還有什么粗細長短,時間長久之話……」

姜黎問著這話,臉就紅起來,印著火光,瞧起來難得的一臉可愛。她雖不甚明白這其中的事情,但每每聽她們談說這些,也隱約知道了一點。因自己身上疼得難受,總想問個明白。

阿香和那三個女人相視一下,而後都看向姜黎笑,慢慢把這話細說開來。原都是一樣的身份,倒也不必拘束什么。阿香和那三個女人,直把這房中之事細說了遍。說了男子那處的蹊蹺,長短各異,時常久短各有不同。又說了女人那處,如何享受等等。並著怎么伺候那些男人,舒服自己又舒服他們,都給姜黎說了。再有說的,便是幾人一床,如何配合伺候,皆話語詳盡,甚而可想畫面。

姜黎聽得面目漲紫,最後道了句:「可見是哄人了,我現下身上還疼著,你們倒將這事兒說得那般快活。」

原是羞恥的事,然拋開那層倫理道德,就是最快活的事兒了。她們也不必講究什么貞操倫常,說起來也就更純粹些,只談身體那一層。她們見姜黎這么說也不驚怪,只道:「這也是正常的事兒,哪有女人前幾回不疼的。你又遭了將軍那般虐待,不疼才怪。」

姜黎抿抿唇,看著面前的火苗暗下去,一堆柴火,燒完了。她們歇了話起身,又要回到那個滿是男人的軍營去。姜黎跟在阿香後頭,看著天邊夕陽隱沒最後一絲紅光,整個天地便暗了下來。

回到營地里吃粥,收整一天的疲憊,回到帳里梳洗歇息片刻。姜黎坐澡盆里泡著,阿香便在她旁邊幫著給她擦胰子,跟她說:「待會兒將軍叫你過去,一定要好好兒的,別給自己找罪受,知道么?等得了將軍的寵,也弄些好東西來,給咱們漲漲見識。早前兒啊,有得李副將軍寵幸的,都得了不少好東西呢。他們會往城里去,順捎著買點東西回來,都是小事兒。難就難在,他得惦記著你。」

姜黎低頭看看身上滿是淤青,難得沒有再說駁斥的話,只低低「嗯」了一聲。

洗完澡穿上衣服,在被子里捂著,那手又癢起來。姜黎伸了手去撓,撓壞一塊皮來,看到紅點點的肉,也覺不出疼。她原本雙手細嫩,也不過這幾日,就凍成了這副樣子。常年在這里糟踐下去,更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子。

她轉頭看看帳里的這些女人,容顏尚在,風霜也可瞧得出來。雖都顯出粗糙了,但也能瞧得出年歲不是很大。等年歲大上去,容顏不再,又該何去何從?

姜黎心底不自禁打了個冷顫,轉頭問阿香,「軍營里怎么沒有年歲上去的女人呢?」

阿香目光一暗,然語氣輕松,說了句:「軍營里糧草有限,不養沒用的人。」

姜黎心底的涼意更重,還要再說什么,那帳門忽叫人打了起來。這是來叫她的,那士兵微低著頭,目光擦過帳門看著她說:「梳洗過了么?沈將軍讓你過去。」

姜黎噎下嘴里的話,起身從床上起來。穿上床邊的對臉灰布棉鞋,一面往帳門邊去,一面說:「來了。」

走到帳門邊,姜黎不自禁回頭掃了一眼帳里,瞧著這些女人們塗脂抹粉、說笑打鬧,忽而,心底頓生無限悲涼。

姜黎站在帳門邊,道一句:「給沈將軍請安。」

沈翼發出一聲冷笑,頭也不抬,「上來伺候吧。」

姜黎便穩著身形,步子走得慢而有規章,到他案邊屈腿跪坐在蒲團上,伸了手過去幫他磨墨。他在案邊擬寫東西,說起來能伺候的,也就這個事了。

沈翼側目看她一眼,燈火燭光下她的側臉很美,睫毛密密長長的,在眼下投了一片暗影。他忽伸手掐上她的腰,另手搭力,便提了她扔去了榻上。

姜黎只覺後背被撞得一陣疼,卻並不出聲呼痛。等沈翼俯身上來按住她的手腳,她掙扎無力,便先頭說了句:「別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