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這等重要聖旨,不知你是在何處所得啊?」
景仁帝抬頭,眸光慈愛又疑惑的看向顧延琛,仿佛是真心詢問。
不過,顧延琛卻是一早看到了他眼底的重重殺機。
即便,景仁帝掩蓋得很好。
顧延琛嘆氣道:「此事說起來,還是已逝平津侯逃到西戎的屬下說的……」
平津侯這三個字一出,景仁帝早已信了大半。
一則,平津侯先前同鎮國公府交好,知曉鎮國公府隱藏聖旨之地,並不奇怪。
二則,平津侯此人心機頗深,對他景仁帝也一向留了一手,拿了顧家的聖旨藏在自己的地盤上,再找機會對付他景仁帝,也是極有可能的事兒。
三則,平津侯死前說東西留在顧府,他派人去找,卻遲遲未找到,便越發證明了平津侯死前的話是假的,真的聖旨——在另在一處。
顧延琛見景仁帝眸光沉沉,溫聲提醒道:「陛下,您不打開瞧瞧,是真是假嗎?
夏侯宸怕那些下屬一時眼拙,認錯了東西。若是欺君,那便不好了。」
景仁帝垂眸深思。
暗道宣平侯府勢力龐大,若他此刻將聖旨收下,把人殺了,恐怕會有禍患。
倒不如,來「飛鳥盡,良弓藏」一計。
等宣平侯府的人將他南齊這邊的禍患盡數鏟除後,他再與那北堂離合作,除掉這宣平侯府!
這樣想著,景仁帝登時一臉感激道:「賢侄為朕苦心尋找,已是極為不易。
不論真假,這份心,是有的啊!」
嘴里雖是這樣說,景仁帝手上的動作卻是未停的。
那肥胖的手慢慢拉住盒子上的銅環,輕輕的一拉,盒蓋便被掀了起來。
映入眼簾,便是一道明黃的聖旨,顏色略微暗淡,可這樣熟悉之物,景仁帝是不會認錯的。
待將那聖旨展開,景仁帝更是驚訝,眸中的憤怒,怨毒,恨意,毫不掩飾的在他打開聖旨的那一刻流露出來。
知道先帝選的繼承人是蕭山王是一回事,可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身為帝王,認定自己是天命之人的景仁帝,對此完全無法接受。
他垂下眼眸,咳嗽了許久才道:「賢侄,有何要求,你盡管提吧。」
西戎宣平侯府和他本來就是互相利用的關系,宣平侯府的世子帶這樣能要他性命的東西過來,定然不會是個簡單的要求。
顧延琛溫聲道:「陛下……宣平侯府幫您,其實也並無他意。
若說有,那也是為了天下安寧。
不過么……您也知道,睿王為了夏侯宸姑姑嘉慧郡主的事情,同我們宣平侯府積怨已久。
明爭暗斗,死傷無數,已經有許多年了。
如今西戎掌權之人恰恰是睿王殿下最喜歡的侄兒,九殿下……
我們宣平侯府在西戎的處境,當真是如履薄冰,一著不慎便滿盤皆輸啊!
九殿下身為皇子監國,卻為了討好睿王的一己私欲對付我們宣平侯府,是宣平侯府之不幸,也是西戎百姓之不幸。
家父對此十分自責,無奈之下,只好派夏侯宸過來,請陛下幫幫我們宣平侯府了。」
景仁帝眸光略深,幫宣平侯府,勢必要對付睿王和北堂離。
可他南齊還有蕭山王父子要處理,若是分心分勢力,難免到時候他自己自顧不暇。
可這聖旨,他也是一定要得到的。
顧延琛看出景仁帝的心思來,含笑道:「陛下,其實您也不必擔心的。
夏侯宸聽聞,蕭山王父子一直都在雲州不曾回京,眼下對陛下並不會有什么威脅。
倒是顧、崔兩家的事若是遲遲不徹查,蕭山王父子又趁此機會蠱惑人心……那後果,才是不堪設想啊。」
景仁帝手中的聖旨,先帝所評便是「不仁、不慈」。
景仁帝自己也很清楚,顧、崔兩家的事如果處理不好,便會成為蕭山王父子刺向他的一把利劍。
便是沒有聖旨,那父子也會偽造一份出來,煽動百姓,一起造反。
「那……」景仁帝沉聲道:「賢侄此次相幫,可還有妙計?」
顧延琛含笑,「陛下難道忘了,西戎的張祥張將軍不還在人世嗎?」
若非張祥的夫人慕容櫻因為在雲翰林府邸上吃醉了酒,將景仁帝勾結西戎將軍的事情說出來,景仁帝斷然不會陷入如此尷尬不利的境地。
「賢侄的意思是?」
「陛下。」顧延琛緩緩道:「那張祥曾救過西戎天牢的一個牢頭,先前,進去沒多久便逃了出來。
他走投無路,曾來過宣平侯府求救,夏侯宸見他有用,便順手救了下來。
若是由他親自指證,此事全然是蕭山王父子為了動搖陛下皇位,撒下的彌天大謊。」
那蕭山王父子在南齊人心中的地位便會一落千丈,不但無法與景仁帝爭奪皇位,景仁帝還能憑著此事,將蕭山王父子緝拿歸案,徹底除去。
「可……西戎的將軍若是貿然到皇宮為朕作證……」景仁帝微微皺眉,「恐怕此事也不大妥當吧。」
若有人質疑他景仁帝威逼利誘才將人弄過來撒謊,也不是不可能啊。
「陛下放心。」顧延琛徐徐道:「夏侯宸早已為陛下考慮周全。
只說是那張祥為躲避西戎追兵,特地逃到了南齊,不過卻因太過飢餓,偷了燒餅,這才被官兵抓住,又被認了出來便是。」
景仁帝聽完,這才眉頭舒展開來。
「那賢侄你……」
「夏侯宸到時候也會在宮中,幫陛下澄清此事的。」
也一定會給景仁帝送上一份兒大禮。
景仁帝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將顧延琛放出了宮。
*
待一上了馬車,顧延琛立馬往肩頭點了幾個穴道。
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白,反復幾次後,這才恢復了往常白皙如玉之色。
「主子!」墨楓十分擔憂,手掌心里放著一顆龍眼大小的葯丸正准備給顧延琛喂下去。
「不必了。」顧延琛冷笑道:「不過是這老賊想試探試探功力罷了。」
有功力之人,用了那茶,會功力盡散,無功力之人,用了那茶,會身中劇毒。
但因發作得慢,並不易被人察覺。
好在他來之前,便早有准備,並不擔心會出什么問題。
顧延琛閉目養神了片刻,這緩緩睜開眼道:「墨竹去廣平王府送個信兒,墨松……你去四皇子府上盯著。」
「主子的意思是……」
顧延琛笑了笑,景仁帝這次在劫難逃,其余皇子都沒什么表示,偏生這四皇子秦溪去了一趟茶樓,可不是存了奪皇位的心思嗎?
皇位原本是北堂離義父的,而秦溪於顧、崔兩家人來說,也是幫凶。
他又怎能再讓秦家人登上帝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