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妹(12)幸福的通關密語(1 / 2)

大團結 閃閃發光 2763 字 2020-07-22

——在某種程度上,曉嵐和小楓有許多類似的地方。

兩個人都屬於文靜而纖細的類型。話不太多,大部分時間總是安靜地聽周遭的人講話。偶爾開口說,言詞雖然中肯,卻似乎也不太表露出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也許是不善於透過言語表達自己的感情吧!作為一個傾吐的對象倒是蠻合適的。她們總是耐心地傾聽,並適時地表現出理解和同情的表情。

兩人同樣地都蓄著又直又亮的長發。胸部不大,身材纖瘦,但是比例十分勻稱。如果再高個十公分左右,或許便能成為odel吧!

從背後看的話,兩個人有著極為神似的背影。

當然,我的記憶或許已經有點不太可靠了。畢竟如今要我回想起十年前的小楓的身影,是一件既吃力又有點令人難過的事情。

話說回來,和曉嵐變得比較熟而能仔細端詳她的背影,也不過是最近的事情。

她是個葯劑師,之前在台中的x總上班,一個人獨自在台中租屋生活。豐原的家很少回去。頂多兩三個月一次這樣的程度。不過和家人,尤其是和其它姊妹之間的聯系並不能說是特別淡薄。

常常是曉曦主動打電話給她,詢問她的現況。身為二姐,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曉曦偶爾接到她打來的電話時,心情也總是顯得特別愉快。雖然兩人並沒有聊什么特別令人興奮的話題。

和曉曦結婚後,某次從她的口中透露了關於曉嵐以前的遭遇。詳細的細節曉曦並沒有說。總之,曉嵐以前交往的攝影記者男友,在一次出差到東南亞某個落後的國家時,生了一場怪病。在根本還沒來得及送回台灣治療前,便病死在異鄉了。

這種話題,曉曦也只提起過一次。以摻雜著同情、惋惜和某種試探式的口吻。

我當時沒有表示什么看法。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感興趣。這么說,也許很冷酷無情吧!但是我心里隱約可以猜到,為什么在我們結婚一年以後,曉曦才對我說起這件事。

她是要試探我是否已經淡忘了小楓的事吧?

小楓已經從我的身邊消失超過8年了。連當年的照片我也早就一張不剩地全部燒掉了。我們之間也老早就不再提起當年的事情。為什么她還流露出那種缺乏安全感的神情呢?

我起初內心有點生氣。後來仔細想想,卻有點好笑。曉曦呀!曉曦。真是個厲害的傻女人。

我對那個敏感話題的冷淡反應,也許令曉曦放心不少吧?那晚她在床上主動向我示好,我少不了又激烈地操干了她幾回,弄得我們兩個都筋疲力盡地,連事後的愛撫和情話都沒力氣做。

一如以往,我並沒有特別想起小楓的事情。

但是要叫我完全將小楓忘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將她從心中抽掉,那么我那段年輕的歲月,甚至於現在站在這里的自己,豈不是要變得殘缺不全了嗎?

就算這種殘缺不全的事實不是因為她所引起,而只是單純地隨著時間的流逝,記憶本身會逐漸斑駁泛黃,最後脫落。即便是如此,我還是會本能地抗拒著。

1987年,我11歲。那是麥可傑克森、瑪丹娜、王子、中森明菜、和澀柿子的年代。我後來知道,村上春樹也是在那年九月發表了長篇小說。-挪威的森林。

懷著不安的心情剛轉到新的小學校的我,第一次在全然陌生的班上遇見了小楓。同班兩年後,再次見到小楓時,兩人都已經是私立大學的學生了。

簡直像奇跡似的,在校園的小徑中不經意迎面走過的我們居然認出了彼此。

沒有多久,我們變成了一對戀人。

然後過了甜蜜的一年,直到小楓的新室友曉曦-也就是我現在的老婆-出現在我們面前。就像三流的小說情節一般,我同時又忍不住被曉曦那活潑隨和的個性和火辣的身材所吸引。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便背地里偷偷地和她上了床。

當時還稚嫩的我,干這種腳踏兩條船的勾當,沒多久便被小楓發現了。她經不起這種打擊,在宿舍房間里割腕,幸好適時被曉曦發現,才沒有釀成無可挽回的悲劇。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只是一時沖昏了頭,犯下了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我還是只愛你一個人,請你原諒我吧!--真希望我當時可以這么輕松地講出這些話來。

不過我辦不到。我無法否認我是真的也喜歡曉曦。

我在曉曦的身上看到仿佛夏夜的晴空下熊熊的營火般,不斷燃燒的熱情和不悔的感情付出。那令我感動得有點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隨著感覺一次又一次地沉陷下去。

另一方面,我對小楓也絕對沒有任何不滿。她就像是愛情小說。出現在社會適應不良的主角面前,那靈氣逼人的仙女般的人物,無論是在11歲那時,還是在20歲時,都同樣溫暖地撫慰著我的心靈。

感情的世界里容不下一粒砂。我想起碼對小楓來說。這樣的。

從醫院回家後她便同時休了學。隔了沒多久,便被家人送到在美國定居的姊姊家去了。起碼,那是她家人的說法。

這件事情在校園中自然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我覺得十分厭煩,便也休了學,提早當大頭兵去。

我不曾再見過小楓。應該說。即使想見她,也沒有辦法。在吃過了幾次接近羞辱的閉門羹後,我便心灰意懶地逐漸放棄了嘗試見她的念頭。隨便要怎么樣吧!

我已經不在乎了。今生即使沒能再見她一面便突然死去,說不定那也是我應得的報應。

在事隔將近10年以後,第一次用自己的嘴重新敘述那段往事──向一個不相干的人。奇怪的是,我並沒有覺得太悲傷。情緒的起伏微小到連自己都難以察覺。

也許因為對象是曉嵐吧!

比起曉嵐的遭遇,我的故事可以說一點也不悲傷。里頭沒有人死掉。三個當事人當中,起碼還有兩個人現在似乎還過著蠻幸福快樂的日子。

曉藍身邊一直不缺追求者。至於她是否有和他們發展出穩定的關系,我無從得知。不過她現在應該沒有男朋友吧!我猜。不然她搬家到台北x總來上班時,應該不會打電話來要我們幫忙。

曉曦到歐洲的總公司受訓一個月,所以只有我一個人來。幸好東西並不太多。

比較大型的家具在台中都處理掉了。需要用的話,在台北隨便買就行了,她說。

台北x總這里剛好缺人,她聽到消息後,便申請轉調過來。因為以往考績不錯的關系,沒有受到上面什么刁難便獲准了。

她新租的小公寓在天母忠誠路巷內,距天母公園只有幾步路。附近有士東市場。距上班的醫院也很近。

兩個搬家工人走後,我們便隨便坐在堆了箱子的客廳地板上,邊吃著外叫的披薩,一邊喝著附近便利超商買來的海尼根。曉嵐穿著簡單的米色套頭棉杉和牛仔褲,衣袖卷至手肘上,頭發用頭巾簡單地扎起。絲毫沒有修飾的外表,看起來像剛踏出學校的社會新鮮人。

我們邊聽著從紙箱內挖出來的小型床頭音響中播放出的史坦?蓋茲的爵士cd,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在聊起以往的學校生活時,小楓的話題不自覺地便自然而然地從我的口中脫口而出。

有許多細節,我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不時得停下來想一下,才有辦法接續下去。總之,這個塵封已久的話題一開,我不知怎么地便旁若無人似的一路不停地說。下去。

在我說起那段故事之前,她一句話也沒插嘴,默默地小口小口啜著已經溫掉了的啤酒。

音響上頭擺著一張鑲了框的全家福照片。似乎是很久以前照的。曉嵐、曉曦、曉華、曉慧、和穿著國中生制服的曉虹,一律幸福地對著鏡頭微笑著。背景是她們老家的後院。

「老實說,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我盡量不去想以前的事情。否則便會無法繼續往前跨出半步。這樣對誰都不公平。尤其是對曉曦。」我頓了頓,將手中已經熄掉的煙頭丟進喝完的啤酒空罐中。

「如果有什么必須承擔的,那也是往後我自己必須獨自去面對的。不是嗎?」

我說。

「…不公平嗎?……」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兒說。「這些話,你曾經跟二姐談過嗎?」

「沒有。我們都不知道如何開口吧?」我說。

「或許我應該找個時間跟她……」我望著地上的啤酒罐沉默半晌。

「…有些話如果藏在心里不說。也許就永遠太遲了。」她說。「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事。不是嗎?」

「對你來說。是嗎?」我問她。

「是呀!沒錯。」她對我笑了笑,簡單地說。

隔了一會兒,她突然說。我有沒有說,你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男生?無論是個性、眼神、說。的口氣,還是對待女孩子的方式。」

「我們還差點訂了婚喔。可惜,在那之前,他就死了。」她揉了揉眼角說。

「那是不是很不公平呢?」她注視著我的眼睛問。

外頭的天氣很好。她提議到附近的公園走走。雖然已入秋,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依然讓人覺得身體暖暖的。

我們並肩走在人行道上,慢慢地踱著步。偶爾她會停下來摸摸散步中的小狗,或駐足觀看商店的櫥窗。

我的心思還恍惚地停留在剛剛和她的談話中。

「來吧!」她突然牽起了我的手,往公園草坪的人群跑去。

我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一棵小樹旁停下來。她從身上掏出兩枝筆和一張白紙條,將紙從中間撕成兩半,將其中一半交到我的手上。

「你如果…還有什么話要對小楓講的…就寫在上面吧!…」她喘著氣說。

「我也來寫。」

她說。坐下來,將紙條靠在腿上,用優美的字體寫起一行細細的字。

我走到旁邊的一處沒有人坐的草坪上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