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群雄逐鹿 第二十六章 投石問路(2 / 2)

鷹揚三國 天上白雪 1854 字 2022-11-15

王允聽著他喋喋不休,心底驀然間一股怒氣直涌上來,笑話!我與那亂政賊子能有什么流傳後世的佳話?

他面色不變,淡淡道:「左中郎將不必羨慕,聽說您亦有一女名琰,年方十四便已才名遠播,日後大可與小女共事一夫,那才是佳話!」

說罷拱了拱手,也不理呆在當場的蔡邕,便欲轉身而行。

「司徒,下官尚有一事!」蔡邕連忙又道:「太師囑下官上稟司徒,今日午間想為婚事過府一敘,不知您可有閑暇?」

「什么?」王允一怔道:「此前太師不是已經親自到府行了納采、納吉、納征和請期之禮嗎?如今婚事轉眼便至,為何還要來府一敘?」

蔡邕有些難以啟齒道:「聽太師言道,久聞貂蟬小姐艷冠長安。卻始終未得一見,大婚之前很想親自一睹芳容……」

王允再次怔住,一顆心兒卻是氣得直欲炸了開來。哪里有大婚之前便提出與新娘見面的?《詩經》雲:「人而無禮。胡不遄死?」董卓這等蠻橫要求不僅僅是對禮儀的踐踏,更是對他王允*裸的羞辱!

他盯著蔡邕那張賠笑的面容。正想不顧一切的迎頭痛斥,突然間心中一驚……郿塢戰事正急,又發生了呂布遇襲這樣的大事,任他董卓如何荒淫無道,也絕對不可能在此時生出這等荒誕的念頭來!難道,是董卓對這門親事起了疑心?

他悚然心驚,頓如炎炎夏日下一盆冰水潑遍全身,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擺出一副恰如其分的疑惑和微慍之色道:「《儀禮》之規,即使是操辦婚事亦需從簡,太師提出這樣的要求,顯然於禮不符。若傳將出去,豈不令天下人笑話本官與太師不懂禮儀!」

「司徒說的極是!」蔡邕顯然早有准備,立即道:「太師位極人臣,當然是明禮之士。他所以想要求見貴女,其實另有隱情!」

「哦?不妨一說!」王允心中提防之意更重,他輕笑道:「若有言之有理,本官當然從善如流!」

「如今漢室危亡。太師與司徒同為當朝中流砥柱,如今又攜手聯姻,共扶天子。可謂是志同道合,天下景仰,也只有戰國時『將相和』的美談才能與之相媲!」蔡邕不緊不慢道:「然而您二位皆為重義輕名之人,當然不可能四處宣揚,於是李儒先生建議,由太師親領下官來府,專為貴女作賦配畫。請司徒放心,太師亦不願旁人知曉,是以此次過府必是輕裝簡從……」

王允明白了。這是董卓逼著他王允向天下表明立場啊!

他裝出一副醒悟之色道:「如此一來,此賦便可從左中郎將之手廣傳長安直至整個天下。世人便可從此次秦晉之好中看出我兩家精誠團結之本意啊!」

「正是正是!」蔡邕連連點頭道:「所以太師這才不揣冒昧,提出與貴女婚前相見……這才算是太師的另一樣聘禮嘛!」

他瞧了瞧王允的面色。這才小心翼翼道:「司徒不會信不過我蔡某人的文筆與畫功吧?」

「哪里!」王允大笑著一揮袍袖:「左中郎將一向有妙筆生花和點石成金的美譽,為天下人所稱道!昔日司空袁逢不幸辭世,左中郎將一篇墓銘寫得那是名動天下啊!恩,字字珠玉,猶在面前,待本官思來…….」

他略一思忖,搖頭晃腦道:「天鑒有漢,賜茲世輔。顯允厥德,昭胤休序,峨峨雍領宮,禮樂備舉。穆穆天子,孝敬允敘。降拜屏著,奉饋西序。威儀聿修,化溢區宇…….」

王允滔滔不絕的一口氣呤誦下去,卻絲毫不理會蔡邕漸漸青白的臉色。

蔡邕不僅是當世公認的大儒,也是一位孝子,曾因為照顧病重的母親而數十日不眠不休,一些豪門望族嘗請蔡邕為其親友書寫墓銘而以為光彩。這么一來,卻也令蔡邕不勝其擾,險些江郎才盡。僅是袁氏一門中,他便先後為袁逢、袁成和袁隗之子袁滿來等六人作過墓銘,連他本人都曾對盧植說過:「吾為碑銘多矣,皆有慚德!」可惜即使如此,袁氏一門卻並沒有為他蔡邕的飛黃騰達出過半分力氣。

在數十年宦海沉浮中,蔡邕可謂是大起大落,峰回路轉。年輕時代的蔡邕精擅辭賦,才華橫溢,書法、繪畫、音律更是無一不精,二十余歲便已做到了議郎。可惜他年輕氣盛,又不懂得逢迎之道,最終因直言而被宦官誣陷,流放朔方。後幾經周折,避難江南十二年,一直等到董卓當政,這才重新得見天日。

雖說當日出仕是受了董卓的威脅,然而董卓確實對其高看一眼,令其「三日之內,歷遍三台」,一直坐上了左中郎將的位子,還得了高陽鄉侯的爵位,這在靠著為人作墓志銘的時代是不可想象的。蔡邕一直認為自己是在為漢室盡忠,內心深處卻也有著一絲「士為知己死」的念頭。

此時此刻,慘死於董卓之手的袁隗陰靈不遠,袁紹討董的戰鼓之音方絕,王允卻將一篇他蔡邕昔日為袁逢所作的墓志銘琅琅念來,這簡直就是迎面一記響亮的耳光。

「唉呀!都是陳年舊事了,何足道哉!」蔡邕終於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匆匆行禮道:「下官尚要去准備一番,這便告辭了!」

望著逃命般離去的蔡邕,王允揚聲道:「如此有勞左中郎將了!請上覆太師,本官定會在府中相候!」

倏的,他臉上笑容斂去,雙目之中盡是點點寒光,低聲自語道:「竟敢輕裝簡從來府…….這究竟是董賊在投石問路,還是急不可待的自尋死路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