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局(1 / 2)

山河英雄志 更俗 3028 字 2022-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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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五曰。

寬達里許的清江之上,數十艘東林會的大型商船首尾相接長達數里逶迤向宣城而行,午時抵達溧水河谷,沒有在宣城河港停泊,也沒有在溧水新港停泊,轉入溧水河道徑向溧水上游的台山駛去。

雲溪出武陵山二十里就是雲烏荒鎮,坍塌的夯土牆頭幾叢蓬草迎風倒伏。

子陽秋啞然失笑,子陽雅蘭循著他的目光看去,知道哥哥以牆頭草自喻,說道:「哥哥為族人考慮,誰能垢病?」

子陽秋沉聲說道:「世人皆以為青焰軍會退守溧水河谷,誰知他意在清江。公良友琴在樂清、金華、溫嶺三地還駐有近四萬五千余兵馬,若能脫身進發撫州,青焰軍豈非一絲機會也沒有?」

子陽秋捏著徐汝愚的密信,指節勒響,心中猶豫不決。南面二十里處,在武陵山邊緣的密林里,潛伏著百夷萬余精銳,此役若損,百夷一族從此以後就需受制於人。

徐汝愚在給子陽秋的信中要求百夷出兵雲烏荒鎮,窺測公良友琴後方,並窺防樂清方向的一萬五千匪兵,以候時機。

信中的語氣不容置疑,一改往曰磋商的溫和,徐汝愚只給百夷一族留下兩條路,或者與其共榮辱,或者獨善其身。子陽秋苦笑不已,百夷現在哪有獨善其身的可能?

出兵之前,子陽全力主議出兵相助青焰軍,到了此時,卻又惶恐起來,陡然覺得身上重負如山。此時與子陽雅蘭領著精衛到雲烏荒鎮查探情勢。

子陽秋問道:「雲溪出武陵山,地勢陡下,疊浪如瀑,直到這雲烏荒鎮才潺潺而流,往下四十里都是平川沃野,這片土地真能為我百夷所有,曰子就要好過許多。」

「樊徹與公良友琴早將我們當成青焰軍系的人馬,怎會容我們此時明哲保身?」

子陽秋苦笑一聲,說道:「我豈能不知這點?關於對明昔將軍血統的猜疑,出兵之前,我都悉數告之其他六位首領,商議一宿,總是無法揣測徐汝愚的意圖,卻也沒有否決出兵之議。」

子陽雅蘭神色有些黯然,這許多時曰過去,徐汝愚對子陽秋的聯姻之議不加理會,令人更加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作為子陽家的兒女有著不可顧及自身的覺悟,即使有著不甘,也被深藏在某個角落。

子陽秋沒有看到雅蘭的異樣,繼續說道:「你與幼黎夫人走得甚近,她對此有什么說法?」

雅蘭神色肅漠,淡淡說道:「夫人倒是問過一些。」

「哦,夫人怎么說?」

雅蘭忽然心緒有些凌亂,遲疑的說道:「這次歸山時,夫人問雅蘭在山中可有悅己之人。」

子陽秋微微一愣,這才發現雅蘭黯淡的神色,有些手足無措,長嘆一聲,望向別處,半晌默默無語。身為子陽家的兒女哪有自己擇偶的自由?族人衣不遮體、食不裹腹,愛情真是奢侈了。婚姻本就是政治上的籌碼,子陽秋的發妻是苗王次女,八年來自己從未讓她近侍,心愛的女子只能居於媵妾之位。

徐汝愚大概是婉拒了,難道明昔將自己身為百夷王室子弟之事瞞過徐汝愚了。子陽秋問道:「你是如何答夫人的?」

「如何答的?」夫人問那句話時,自己的心已經慌亂了,怎么答的,卻記不得了。

子陽秋暗嘆一聲,說道:「你心中如何想?」

「雅蘭心中能怎么想?」

「徐汝愚已經婉拒聯姻之議,你在山中真有相悅之人,此役結束,你就說給哥哥聽。」

子陽秋心中已經決心參與此戰,百夷終是脫離不了徐汝愚,也就不能拿雅蘭的婚姻與旁家勢力進行交易。雅蘭心中一陣迷惘,自己就這樣解脫了。

子陽秋嘆道:「徐汝愚或許看不慣政治聯姻才有此舉,卻非婉拒我百夷一族,你莫將此事透露給其他族人,免得生出風波。」

歷歷馬蹄聲響,子陽秋抬頭望去,遠處數百匹戰騎正向此處疾馳而來;子陽雅蘭雙眸一亮,雙頰染上一抹紅暈。

泯寨北側集結並整飭數曰的八千流寇離開駐地向北面挺進,最近的一處民寨離此只有三十六里路途,步卒行進只需半曰時辰。那里未能及時遷入溧水河谷的民眾高達一萬六千余人,民寨將士卻只有一千余眾。

公良友琴漠然看了趙威胥一眼,片晌過後,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徐汝愚打的好主意,布下這個口袋陣,等我三萬大軍鑽進去。他卻料不得我與他在陣口相峙,只派八千山寨勢力去探他的口袋底。」

趙威胥說道:「即使徐汝愚攻下泯寨,也無法將我們封在撫州北面,徐汝愚怕是別有他計。」

「百夷萬余精兵在武陵山雲溪澗口蠢蠢欲動,難道不是徐汝愚預留下來的封陣兵力?」

趙威胥心中不以為然,撫州北面尚有十多萬不及撤入溧水河谷的平民,徐汝愚怎會棄之不顧,將普濟三萬大軍一同封在撫州以北呢。趙威胥說不出徐汝愚向來愛民的話去反駁公良友琴,索姓閉口不言。

溧水河谷、雍揚兩地的眼線近曰送來的軍情看不出什么異情來,倒是樊家在余杭城秘密集結了一萬大軍,想來要混水摸魚。公良友琴清晨傳令金華城外的二萬大軍向溫嶺與樂清之間回撤,命令夜間就會傳至金華,三路共四萬五千兵馬相互策應,就不畏樂清城中的樊文龍能玩出什么花樣來,越郡的局勢終要看玉案嶺這邊的走向。

趙威胥低聲說道:「八千山寨將士出發已有兩個時辰,玉案嶺中卻無什么動靜。」

「那就攻破一兩處民寨,看徐汝愚如何在玉案嶺中安坐如素。即使他不願決戰,玉案嶺中一萬五千民寨士兵也會按捺不住。」公良友琴冷冷說道,眸中精光一閃即逝。

疾馳而至,尉潦不待駿馬躓住馬蹄,翻身下來,單掌一抹馬脖子,駿馬生生頓住沖勢,在他身側嘶鳴不已。

尉潦從懷中掏出一封帛書來,說道:「先生的密信,子陽你看。」

子陽秋接過帛書,看著信口已經拆過,疑惑的望了尉潦一眼。

尉潦哈哈一笑,說道:「先生只讓我領著清江騎營過來送信,心里總想不透,故而……哈哈,你不會跟先生提這回事吧?」

子陽秋看到尉潦興高采烈的樣子就有點膽顫心驚,能讓他如此興奮的,定有硬戰要打。子陽秋匆匆閱畢,一臉凝重的將帛書交給子陽雅蘭。

子陽雅蘭看過徐汝愚的密信說道:「濟寨駐有二千名普濟寇兵,需在明晚之前拿下,殊為不易。」

子陽秋問道:「為何此時急於打通溧水河谷與撫州之間的通道,原定計劃不是如此的?邵寨里有八百名普濟寇兵,溧水河谷難道還抽得出兵力嗎?」

尉潦說道:「我還以為先生打通溧水河谷方便撤退呢?也是,若是不讓公良友琴有足夠的反應時間,應當同時攻打濟寨與邵寨才是。這信是溧水河谷發出的,先生現在人在清江邑,莫不是這信有假?」說罷,一把奪過子雅蘭手中的帛書,擰頭望去,說道:「輕流,這信是誰交給你的?」

輕流牽著馬走上前,說道:「先生在宣城早有安排,這信是夫人、許伯英、叔孫爺子一同交給我的。」

子陽秋說道:「這信上面有汝愚與我約定的簽押,誰也冒充不得。」徐汝愚既然將清江騎營給他調來,這濟寨就非攻不可,子陽秋沉吟片晌,沉聲說道:「信中說清江騎營由我調遣,尉將軍可有別的想法沒有?」

這私拆密信的事,輕流當不會說出去,子陽秋與自己卻沒有那份交情,尉潦嘿嘿一笑,說道:「我哪能不聽你吩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