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雪原問政(2 / 2)

山河英雄志 更俗 2982 字 2022-11-15

「天下仰慕岫煙姑娘歌喉者多矣,岫煙姑娘欣然前往,秦小子,你莫非說岫煙甘願以身色誘之?」徐汝愚掀起車簾,探出頭來說道。

秦鍾樹一怔,料不到李三兄弟會為青鳳將軍出頭說話。花岫煙因尉潦、梅映雪到來,丹息運至極至,乍聽李三友此言直擊她的心病,胸口氣血翻涌,丹息滯了一瞬,橫目回望一眼。

徐汝愚嘿嘿一笑,轉身躲入車廂之中。

梅映雪輕蔑一笑,不失時機的踏前一步,瑞兒、岩琅從側旁移前一步,封住梅映雪對花岫煙的攻勢。梅映雪足背微弓,氣勢驟然提及極盛,將瑞兒與岩琅兩人罩在縛神勁特有的渦旋氣場之中。瑞兒只覺氣場釋出無數氣旋在身旁中旋轉,氣旋釋出暗勁從四面八方拉扯自己的軀體。瑞兒感覺自己直如處在驚濤駭浪之中,只待自己心神一失,梅映雪便會發動致命一擊。

徐汝愚身子避在車廂里,卻能明白花岫煙三人的感受。梅映雪運行縛神勁所行成的氣場不是聯手就能抵抗的,花岫煙、瑞兒、岩琅都得單獨承受縛神勁的強勢壓力,徐汝愚當年在宛陵,也是拼得經脈受傷,才奪得逃命的先機。樊文龍的聲音在耳畔傳來:「眾人都在城外尋找奇貨,卻想不到青鳳將軍早躲入城中,還與近來名滿北地的花岫煙混在一起。」

花岫煙他們正極力抵抗縛神勁的壓力,不會發覺此處的丹息傳聲。

徐汝愚說道:「樊將軍來北地看雪景,可看到什么?」

「卻不知青鳳將軍看到什么?」

「鐵蹄欲碎我山河。」

樊文龍說道:「青鳳將軍意欲何為?」

徐汝愚神色一黯,說道:「我欲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只是北地局勢惡化至此,天下亂象已呈,我亦無可奈何,只得重頭收拾舊山河。」

樊文龍怔了片刻,說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青鳳將軍置億萬黎庶何地?」

「不為黎庶,我何苦面朝狂瀾而不抽身?天下積弊已久,非猛葯無以治也,而後施善政,還天下升平之世。」

「青鳳將軍眼中的善政又是何等模樣?」

「尚武則國強;興農養民,以立根本;工商並舉,聯絡天下;集權,不使國家虛立,絕藩鎮、世家割據之患;還政於相,絕外戚、宗族、寺人弄權之患;吏事察舉並治,以絕世家專政。」

樊文龍說道:「我聽你在江寧為吏事書十誡,可否教我?」

「請言。」

「吏事十誡之一,畏民者,不當為政。何解?」

「民為水,政為舟,畏民者猶如行舟而畏水,焉足以為政?」

「其二,知民而欺民者,不當為政。」

「吏事以民為本。不知而欺之,則根基搖動以為權謀,焉足以為民之官?」

「其三,不知政者為政,不當為政。」

「自古以來,政為權力之要、之道。不知此要、此道者,則必濫用權力以亂政。非知此,豈知政者為何物?」

「其四,不知才者,不當為政。」

「舉才不避親,用人不懼疏。任人知其德、知其才,是為因政而善用人施才耳。若非如是,則其政非國、民之政,乃與私、家政何異?」

「其五,欲不知有所止者,不當為政。」

「美色當前為之而動者,不以之亂政;利之所誘為之獲者,不以之失政。否則,其執政者豈非因失德而獲罪於天下乎?」

「其六,公私不分者,不當為政。」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道焉!然為政之道,公私必有所明,否則,豈非為私利以失己策?豈非為假公以濟私者有所乘?」

「其七,不知史者,不當為政。」

「以史為鑒固可知興替,然當世執政,一再重蹈他人之覆轍,此愚何以為政者言、為政者行乎?」

「其八,不知天下者,不當為政。」

「政之道,天下術。不知天下有所為或之所以為而沉浮於宦海者,豈非行屍走肉於政壇,以誤國、誤民、誤政者哉?」

「其九,識時不知勇,用事不以智者,不當為政。」

「天下事,知其然及所以然而無所為者,是為庸政。而不知其然及所以然而為者,豈非枉政?」

「其十,不知言者,不當為政。」

「上阻於言以自尊,則自取其辱不遠。下有言不語以自諂媚,則與辱政、害民以自肥何異焉?」

樊文龍說道:「男兒八尺當鋒刃,莫待遺跡吊故國,天下諸雄,只有青鳳將軍以民為念,文龍嘆服,奈何文龍有樂清之劣跡……」

徐汝愚說道:「樂清城之事,我讓人細察過,棄民於城中,文龍也是無奈之舉,若非文龍在內城留下一座武庫,撫州之戰的結局殊難預料,文龍於撫州會戰,於東清百民,有功無過。」

樊文龍怔在那里,過了半晌,說道:「流民軍封鎖北唐信路,馬邑勢危,馬賊困馬邑,平城集重兵,寇子蟾藏身流民軍中,蕭遠與彭慕秋跟隨前後,樓慶之已回范陽。方肅、趙景雲、梅映雪、洛伯源率六百眾潛伏北唐各處。」

徐汝愚說道:「彭慕秋接回寇先生之後立即率眾人返回江寧,不得停留;趙景雲、尉潦等人隨我前往范陽。韓家乃是上古代國後裔,將圖雁門、代邑、樓煩等人,以謀復國,呼蘭侵幽冀將分三路,平城乃其主力,集結兵力將超過十五萬,這路大軍越過燕山西麓之雁門,從北唐東側向南穿插,兵分兩路,一路約六萬眾,直至河水北涯,奪武陽、平原或奪東邑,在河水北岸建設對青州伊氏的防御,一路約十萬眾,將從太行山西麓某一孔道,迂回至幽冀中部,攻城掠寨,吸引范陽兵力南移,此時,呼蘭第三路大軍將從燕城出,繞過渝關,與呼蘭南路大軍合擊出城的幽冀精兵。」

樊文龍啞然失言,呼蘭鐵騎從平城出,越過雁門,直接向西,不足三百里就是幽冀治所范陽;呼蘭鐵騎從燕城出,繞過渝關,不過二百里就能直抵范陽城下。而呼蘭此次戰略卻避開最短的攻擊路線,從汾郡中部、南部分兩路迂回到幽冀中部與南部地區。雖然明知徐汝愚看不到,還是頷首示意,退到一旁,靜看場上一觸即發的戰局。

梅映雪嘴角笑意一收,斂息退到一旁。

瑞兒正感支撐不住,忽的匝在周身的壓力一松,剛剛催激出來的丹息有如擊在空處,心里難受之極,驀然聽見尉潦大喝一聲,一聲清鳴,一道刀光如匹泄下,卻是一道更威凌的氣息壓來,嘴里一甜,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刀刃及頂的一瞬卻緩了下來,氣勢卻如萬鈞,勁氣激射,吹得如漆秀發向後披散。

尉潦哈哈一笑,收刀回鞘,目光越過瑞兒的頭頂,落在花岫煙的臉上,說道:「來年陰山之下,我家大人會去欣賞岫煙姑娘的歌喉。」

梅映雪望了花岫煙一眼,嫣然一笑,說道:「前路險阻且長,岫煙姑娘還是不要前行了。」話音未落,飄身遠去。尉潦望了樊文龍一眼,說道:「洛伯源約你夜間東山美人崖,你可有膽來。」

樊文龍哂然一笑:「樊某人卻不畏你江寧人多勢眾。」

尉潦哈哈一笑,不再說什么,綴著梅映雪的身跡向雪嶺縱去。雪嶺上的十余黑影迎了下來,兩路人匯到一處,消失在一道山崖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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