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覆巢之下(1 / 2)

山河英雄志 更俗 1948 字 2022-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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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華熙雙眸里揉雜著痛苦與迷惘:江寧無需為荊北變故手足無措;元矗揮師十萬悍然進入荊北,只不過給徐汝愚一個放棄東海戰事、與陳氏議和的借口。

易華熙望著徐汝愚清俊從容的面龐,消耗巨量的物資、歷時一年的精心布局,為了哪般就輕易放棄?

「秦子卿可是江寧之臣?」

這句話就像一道閃電直貫易華熙的腦海,他愕然的望向父親。

元矗出兵荊北的關鍵人物就是秦子卿。

秦子卿在江寧懷才不遇,飽嘗世間的炎涼,終於在去年暮秋叛出江寧投奔南平。唆使元矗興師荊北,以報江寧對他的漠視。

這是世人眼里的真相,難道事實不是這樣?

荊北一戰,宿衛軍損失慘重,迄今還有一萬五千余兵馬陷於險地。秦子卿若是江寧的死間,那江寧進駐荊北與霍氏留守荊北的數萬將士就是徐汝愚用來布局的餌。徐汝愚能在荊北如此的心狠手辣,更沒有道理會對陳預網開一面。

徐汝愚雙眸微斂,顯得細長,目光落在易封塵朴拙的臉上,說道:「易閥為何如此想?」

易封塵說道:「縱容秦子卿叛出江寧又是為了哪般?」

易封塵說道:「昔時弱子今曰終能舉起屠刀。」

徐汝愚臉色微變:「秦子卿非臣下之人,自他離開江寧之曰,已非我能駕馭。」

易封塵臉色一肅,說道:「秦子卿適時的挑動荊北之戰,又怎能說秦子卿不在江寧的控制之下?秦子卿投奔元矗,而非容雁門,這一切難道不是出自江寧的安排?」沉吟片刻,又說道,「南平興兵荊北,江寧早就戒備,宿衛軍的傷亡,實沒有世人相傳的那般慘重。」

徐汝愚說道:「縱容秦子卿投奔元矗乃是我的本意,然而荊北數千將士的鮮血尤讓人心驚。易閥若不明了,汝愚願一一解釋。」

秦子卿隨寇子蟾歸江寧,常有出格之舉,其人恃才傲物難以駕馭易封塵也有耳聞。

江寧用他為間,他助江寧離間元矗與容雁門,卻仍要反噬江寧一口,也是可能。

沉默片刻,易封塵心中疑雲未能盡消,臉色卻緩和下來。

徐汝愚說道:「江寧與東海相爭,只會削弱東南的實力,汝愚雖然愚笨,卻不是在異族入侵的關頭,做出如此蠢事。枋山一戰,乃是迫使制肘青州側後的東海改為與青州共同抵御外侮,壓制張季道在東海境內的勢力與影響。」

易華熙心里不願,卻不得不承認這更接近事實。

江寧與東海對峙,將羽咋營軍的主力從東海北境吸引到南部來,枋山一戰的結果,則是陳預所屬的兵馬調動毗陵、益陽一帶,恰好堵住張季道北歸儀興府的路。

羽咋營軍處於江寧的監視之下,張季道的行為將受到極大的限制。

這是巧合,還是徐汝愚的精心布局?

易華熙盯著曾經在如影花舫上假痴不癲的徐汝愚,暗道:荊北一戰,荊襄損傷慘重,江寧的傷亡卻比傳聞中要輕,卻使得元矗與容雁門爭權,開辟荊北戰場,消耗南平的軍事潛力。又使江津蒙受與南平勾結之冤,見疑於霍氏及永寧諸世家,孤立無援。

一石數鳥,天下謀算皆不及徐汝愚一人。

想到江津此時的處境可能是徐汝愚一手安排,易華熙抑不住心里惱怒。

易封塵問道:「君臨此地,說是求教,大概是有教於易氏吧。」

徐汝愚說道:「不敢,汝愚在江津得重生,視易閥為長者。呼蘭勢強,汝愚以為需未雨綢繆,遂不請而至,請教易閥。」

易封塵說道:「請講來。」

徐汝愚說道:「去年暮秋,呼蘭築壩封淶水,春水未漲,積水已淹過范陽羊角牆,使得范陽城完全與外界隔離開來。現在水未齊牆頭,城里人出不來,呼蘭人也無法去攻城,暫時無礙。范陽城堅,但是也禁不住長時間的水灌,范陽城破只早晚而已。我江寧烏湖軍與西山義師曾數度奔襲攔水壩,欲決壩泄水,救出困城中人,然而呼蘭防守嚴密,未能得逞。鑒於此,呼蘭兵力已能從幽冀北部調出,安陽漢營加緊對河內的攻勢,連克懷州、修武諸城,只待攻下整個河內府,將是呼蘭大軍渡河南下的時候。易閥以為伊氏、李氏、荀氏三家聯軍能擋得住呼蘭鐵騎?」

易封塵眉頭緊鎖,說道:「六十年前,呼蘭入寇,集中州之力,歷時七載,才將其驅出塞外,呼蘭若無范陽之憂,三家聯軍只怕擋不住。」

「荀家、伊家守不住河水,江淮平野萬里,何以阻擋數以十萬計的呼蘭鐵騎?」

易封塵陷入沉思,易華熙微恙:「青鳳將軍只身進江津,可是只為商議抵御外侮之事?」

雖然易華熙臉上掛著不屑,徐汝愚依然肅穆應道:「正是。」

易華熙哂然一笑,說道:「子陽先生在此,難道不能表明江寧的意思?」

徐汝愚說道:「我不親至,則不能表明江寧的誠意。」

易華熙眉頭一隆,正要說什么,卻讓易封塵伸手制止。

易封塵說道:「淮水與江水互為表里,東海為江寧守淮水,則江寧無憂,何需與我江津商議?」

徐汝愚說道:「守淮之要,在於水,東海將水營盡數駛入淮水,與准水兩岸城池互為依托,建立防御。然而淮水源於南陽桐柏山,流經清河而下東海境內,清河若失,淮水上游之險就在敵手,東海亦不能依淮水之險。請教易閥,李氏可有保清河不失之策?」

徐汝愚見易封塵臉有遲疑之色,說道:「淮水北岸的防御依賴於伊、荀、李三家的聯軍,呼蘭以幽冀為基地,將兵力迅速調過河水,三家聯軍必不敢擋其鋒芒,伊氏被迫向東部半島收縮,利用沂蒙山地,暫時將呼蘭鐵騎擋在外面;荀氏放棄汴州,而守洛川、豫南之險,如此一來,勢必會在渦水、泗水、津水、汝水等水系之間給呼蘭鐵騎讓開一條南下的大通道。李氏可以憑借什么將數倍於己的敵兵擋在清河之外?」

流經汴州、清河、江津的津水勾連河水、淮水、江水三條水系,也將是呼半鐵騎南下的大通道。

相比眼下的重兵壓城,異族的威脅似乎遠了些,然而徐汝愚給易封塵描述了一個相當可恐的情景。

六十年前,呼蘭人便是沿著這條通道南下,雖然沒有能夠真正的控制這一地區,但是呼蘭騎兵飄忽不定,深襲千里,津水沿岸的城池村塢都成了荒蕪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