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芥子須彌(2 / 2)

山河英雄志 更俗 2074 字 2022-11-15

數十名騎士從那處山口馳來,馳到近處,迦葉才看見當前的一人年約五旬,身形健碩,坐在馬上,都要高過一旁的澹台左廂半頭,面容枯峻,一雙褐色眼眸里流轉著冷冽的淡青色光芒,左手提著一柄玄黑大刀。

隨著此起彼伏的吹角,越來越多的胡騎從那處山口馳出,往這里奔來。

白發老者神色一肅,目光落在來人的臉上,淡然說道:「山河一刀斬在世間竟有傳人,你可是近年來在貝葉湖開山立宗的那人?」

胡服老者將手里刀往身後一別,望著白發老者,說道:「區區薄名只怕入不了刀君之耳。」

青衫老者將衣袖微微一擺,嘆息似的說道:「賀蘭落雲,昔時淶水之畔的少年,今曰也有宗師風范。」

燕然山以北的貝葉湖之濱隱居著一名絕世武者,十年前出關,燕然山南北的部族都爭先將子弟送到他的門下。越仕瞪目望去,難道他就是傳聞之中的絕世武者?暗地里將賀蘭落雲這個名字念了兩遍,覺得有些熟悉。

賀蘭落雲下馬朝青衫老者而拜,說道:「天師遺命,三代不得入中州,聞知聖蹤現身河西,賀蘭落雲怎敢不來拜會?」

白發老者冷哼一聲,目光掃過合圍過來的胡騎,冷然說道:「有你這么拜會的?」

賀蘭落雲說道:「若不領兵來,只怕沒有拜會的機會。」目光落在白發老者身上愈加寒冷,「刀君隱於峽口山,屠戮我族人,非是賀蘭無可奈何,而與河西約以峽口山為界,才不加理會罷了。」

白發老者知道他有將自己趕出峽口山的實力,但是未有動作,絕非是他不願理會世事的緣故。目光掃過迦葉、越仕等人,暗道:以先生的稟姓,自然不願意與他人爭斗,賀蘭落雲領兵過來,卻是要以他們來要挾先生出手。

青衫老者躍進下馬來,振了振青衫,深邃的眸光落在賀蘭落雲的臉上,說道:「燕然山一戰,徐某人身負萬千將士姓命,未能放手與天師一搏,竟成遺恨,今曰受你一刀,也是應當。」

賀蘭落雲臉露歡喜,卻一現即逝,轉為凝重,迎面走來,距離一丈而止,翻手亮出背後大刀,拖刀指地,疾風卷地而來,四處的草屑卻沒有讓風吹散,而是鑽入風里來,粘了賀蘭落雲一身。

青衣老者靜立不動。

賀蘭落雲快絕人寰的推出六刀,每刀化出六道刀氣,每道刀氣又以六六之數衍生,瞬息間,刀首綻出青色光芒如暴雨般撲向青衫老者。

青衫老者依舊靜立不動,迦葉望之卻如巍巍白山,巋然。

白發老者暗暗心驚,暗道:賀蘭落雲竟達到六六大衍之境。

彌漫天的青色光芒撲至青衫老者面前時,突的旋向中間的奇點,似有無窮力在吸納彌漫天地的光芒,所有的光芒都聚向那一點,那一點形成了絕對的黑暗,滯重無比的暗點,猛然間從暗點探出一只碩大的青光龍首撞向青衫老者的胸口。

青衫老者右手一抬,寬大的衣袖鼓起,擋在青光龍首之前;惟有迦葉站得稍前,看見老者袖中藏著的手掌不斷旋圓,面目猙獰的青光龍首頓時給旋出的圓吸得涓滴不剩。

龍身不斷從彌漫天的青色光芒掙扎而出,卻又不斷讓青衫老者吸入寬大的衣袖之中。

迦葉一時動彈不得,巍巍白山,不由的淚光盈盈。

青色光芒散盡,賀蘭落雲躡幻步疾退三步,忽的跌坐在地,神情恍惚,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掙扎著起身搖晃走上前來。

迦葉從側面看去,他的眼里是普通的光澤,已無初時的寒冽。心里大驚:老丈並未還擊,這個賀蘭落雲卻是受了重傷的樣子。

賀蘭落雲看了看青衫老者,說道:「芥子納須彌,人行天地間。賀蘭落雲貽笑大方了。」一拜到底,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去,跨上坐騎往來處行去。

數百名胡騎跟隨其後,飄散而去。

白發老者躍下馬來,將青衫老者扶住,埋怨道:「何苦生受他這一擊?」

迦葉訝然,暗道:難道也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安然無羨?

青衫老者「噗」的吐出一口鮮血,右手衣袖化為齏粉散在風中。

燕然嚇得俏臉蒼白,雙眼泫然含淚,急忙爬下馬來,牽著青衫老者的衣襟:「爺爺,爺爺……」

青衫老者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輕撫燕然的螓首,說道:「爺爺無礙,骨頭還沒有給碾碎。」望向白發老者,說道,「芥子納須彌,人行天地間,褚師端窮其一生也未能窺得其徑,最終留下一具金剛體而超脫苦樂世界,又豈是輕易讓我勘破的?」

褚師端是百年間獨尊天下的一個傳奇。

賀蘭落雲傳承他的武學,施出山河一刀斬逼得青衫老者吐血受傷。

白發老者說道:「賀蘭落雲頂多當年褚師端的六成功力,但是先生也不該強行化去這招。」

青衫老者說道:「山河一刀斬毀天滅地慘絕人寰,讓他完全施展出來,我也照顧不了這么多人。」

白發老者眉頭緊蹙,擔憂道:「賀蘭落雲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醒悟過來。」

青衫老者微微一笑,說道:「賀蘭落雲不敢返回,有你這個刀魔在,也不敢不留下足夠的護衛在身邊。我胸腹間的傷勢只需兩天就無礙了,沒什么可擔心的。」

白發老者橫目掃過迦葉等人,先生若非顧及他們,何需行之險計?心里打定主意:若遇凶險,只護著先生與燕然先走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