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力者,西斯以及魔法師(之五)(2 / 2)

然而,還不等他們說什么,本性善良的西斯學徒卻忍不住了。

如果能挽救那個女孩,將她從每年清洗一次記憶的悲慘命運中解救出來,為什么不呢?

「老師……」

「雖然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是不行。」

「可……」

「淚子,這一次不行。」

「但是……」

「好好聽我把話說完!」

那一瞬間,阿斯拜恩的身影在史提爾和神裂來似乎突然變大了。驚人的威勢攜帶著濃厚的血腥氣和凜冽的殺氣撲面而來。

原力魅惑能讓從未見過這種技巧的人為之震懾,卻一點也壓不住同為西斯的佐天淚子。

然而,阿斯拜恩突然迸發的火氣,讓從沒見過他發怒的佐天淚子一下子就嚇住了。

在她的記憶里,這大概是西斯武士第一次把這么明顯的怒氣指向自己。

著低下頭的少女,西斯武士心中掠過一絲不忍,但仍然板著臉。

因為,如果他稍稍放松一下的話,恐怕就無法拒絕她的要求了。

「想要她避免那種每年都清洗記憶的方法——」

出乎神裂和史提爾的意料,這個已經當面拒絕了他們要求的男人若無其事的談起了救治茵蒂克絲的方法。

他不想提供幫助——只限於「他自己」嗎?

想要重建被切斷的神經通路,重構「遺忘」功能,從技術角度上毫無問題。

學園都市以能力開發而聞名,同樣的對於腦域的研究也走在世界的前列。木山春生能以一己之力編纂聽力程序從外部修改腦電波的頻率和波形從而組成幻想絡,要找到修復損壞的海馬體神經交聯的方法又有何難?

一場准分子級別的手術而已。

問題是那孩子的身份。

身懷十萬三千本稀世的魔導書的「書庫」,英國清教必要之惡教會的重寶。

加上這一重身份,便不能簡簡單單的把她當成一個「人」來待。說的不客氣一點,茵蒂克絲就是貴重的物品。

「物品?」

無論是神裂,還是佐天的臉上都凝滯了一瞬間。

就像春上衿衣和枝先袢理之於木原家族,七名level5對於學園都市那樣貴重,甚至猶在其上的物品。

如果經由學園都市的手,茵蒂克絲重新獲得「遺忘」這項功能,除了會遺忘那些不需要的繁瑣細節之外,那十萬三千本魔導書就能保證安然無恙嗎?

能嗎?

盡管佐天淚子把嘴唇咬的發白,但只能無力的噴出空洞的氣息。

就算有新伊甸和時空管理局的技術作為後盾,那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作為這個世界神秘側舉足輕重的勢力之一的英國清教,失去了這么一筆寶貴的財產之後會對罪魁禍首的學園都市方面將做出何等激烈的反應?

「應該不會有太激烈的反應吧——瑪格努斯先生和神裂小姐,都是好人呢。那個什么……對對,必要之惡教會,應該也都是一樣的人吧?」

佐天越說,在阿斯拜恩輕輕嘆息之下聲音越小。她求助一般將目光轉向史提爾和神裂,兩人卻都像觸到了烙鐵一樣躲了過去。

所以,科學側和神秘側的全面對抗,大概是必然的結果吧。

「那樣的話——」西斯武士意味深長的著徒弟的眼睛。從原力海洋深處穿過的精神羈絆輕輕震動著,一瞬間便以百倍於語言的速度將信息傳輸完畢。

時空管理局也好,學園都市理事會也好,都不可能讓他們亂來。如果真要引起神秘側和科學側雙方的亂戰,別說卡薩諾瓦爵士,就是哈洛溫提督也保不下他們。

不過到時候,時空管理局的處罰,大概已經微不足道了。

「每天,每天,不是殺人便是被殺,渾身沾滿血跡,有你自己的,有你朋友的,也有你敵人的。即便到了很久很久之後,如果在枕頭底下沒有一把手槍的話你也根本睡不著。

「或許在早飯後空閑時間和你賭了一把,卻沒現金付賬的朋友,到了中午便會躺進裹屍袋里,甚至在激光和電磁彈下成為一撮塵土。你沒法面對他們的親人,有時都沒法面對自己。你會不停地問自己,為什么死的是他們,不是自己。

「淚子,你做好了這樣的准備了嗎?」

血腥味撲面而來,嗆的年輕的西斯學徒根本喘不過氣。

她想起了暮羽,想起了乃繪留,想起了屍骨已經變成了灰塵灑落在赫爾維西亞西部的群山和沙海中的菲利希亞-海德曼和空深彼方。

我做好了讓自己,初春,白井同學和御坂同學,讓春上,讓谷川,讓柵川中學d和c的學生們,讓翌檜園的孩子們,讓無論如何都不肯舍棄學生的木山老師……讓自己所珍視的一切都化為火海,在血雨腥風中飄搖的准備了么?

「您太過分了。」

視野的左上角,突然跳出了林蒂-哈洛溫提督的胸像。

「她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她早晚會面對這一切。

阿斯拜恩著低下頭的佐天淚子。

秩序,高於正義。

曾經無數次調查中,自己和master已經揪住了幕後黑手的尾巴,卻因為可能會引起加達里內外的武裝沖突而被緊急喊停。

自己,master,還有情報部的同事們的性命,自己可以毫不在乎的擺上天平。

然而,如果拉普蘭也有被卷入戰爭的危險,那自己就不得不退避三舍了。

正義,在自己所在乎的那些人的安全之前,一文不值。

「框!」

「誰!」

即使門只發出了一聲輕響,在沉默的房間內也顯得格外清晰。

神裂的耳力何等高明?立即出聲斷喝。

由近至遠,門外響起的腳步聲熟悉異常。

和史提爾對視了一眼,兩人推開門,旋風一般的沖了出去。

是要冒著將朋友們推上腥風血雨的風險救助那個素不相識的女孩,還是任由那個女孩墜入命運的深淵,就這樣保持著非人的身份活下去?

最終,佐天一言不發的跑了出去。

她推開的門扇被一只纖長的手掌握住,輕便的運動鞋踩踏在單人病房的木地板上的聲音響起,窈窕的身影出現在病床前。

「這樣好嗎?」

生天目仁美茶色的瞳孔注視著著牆壁,仿佛要用目光在上面鑽兩個孔的西斯武士。

阿斯拜恩的目光移動了一下,對著生天目仁美。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那是她自己的真實。」

最終,西斯只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他對面的女性則罕見的嘆了口氣,露出了「就知道你會這么說」的苦笑。

「你太寵著她了。」眼鏡後的茶色瞳孔中露出了一絲憂慮。

曾經自以為一無是處,再怎么努力也無法得到成果的人,一旦找到了適合自己的道路,備受呵護與寵愛的話……

大概會和她自已一樣,走上一條根本不清前面有些什么東西的道路吧。

師傅慈愛的面孔,師弟們憧憬的目光,還有那個跟屁蟲似的,一言一行皆以模仿自己為榮的小師妹。

一切的一切,在相隔十年的現在想起,都化作了錐心的痛苦。

如果師傅當時對自己嚴厲一點的話……哈,那個老頭子,即使自己犯下叛出師門的大罪,他不也只是做做樣子就宣布「無能為力」了嗎?

即使嚴厲一點……

她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

以自己那種強硬到了極點,認准了一件事情就連龍都拉不回來的性格,恐怕只會鬧的更僵,更凶,乃至更無法收場吧。

「或許吧。」西斯武士的目光再次游移。佐天已經削好,卻因為剛剛的騷動而無暇顧及,現在已經在空氣里變成褐色的蘋果憑空浮了起來。隨後,在原力的擠壓之下,淺褐色的果汁順著漸漸縮小起皺的果實流進了下面的杯子里。

所有的西斯,都懂得該如何授徒……

如果那是「徒弟」的話。

然而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對這個一向「不是徒弟,而是學生」的女孩,感情早已超越了師徒應有的界線之上。

他曾以為,在那場在不知名的巨行星的衛星上展開的戰斗,失去了一切——生活,身份,記憶——之後,自己曾經的生活目標也隨之徹底瓦解了。

然而不知何時,他突然發覺,在學園都市的這段時間,平靜的生活似乎又喚醒了他對於某些東西的渴望。

在他還不叫阿斯拜恩-維塔嫩這個名字,還不是加達里海軍的一員的時候,他在拉普蘭明凈的星空之下就已經規劃好了自己的一生。

高中畢業之後繼承農場,兩三年之後和相愛的人結婚,生下兩三個孩子,把取名的煩惱丟給年邁的父母。當孩子成長到足以對抗拉普蘭冬天的寒風時帶他或者她去永夜之地那無邊無際的熒光苔原,等他們再長大一些就教他們打草卷、為馴鹿助產、駕駛地上車……

送他們上學,當他們被別的孩子欺負或者欺負別的孩子的時候,和那些孩子的父母一起冷眼旁觀,然後各自交給自己的孩子體術和感應原力的方法。

幫著孩子們籌備婚禮,然後他們會有他們自己的孩子。最後,在孩子,孩子的孩子們的注目下死去。屍體歸葬於南方森林與沙漠之間的交界,為森林提供養分。

數百年來,一代又一代的拉普蘭人就是這樣生活在那個從太空下去,呈現出漂亮的淡黃色,實際上卻極其貧瘠荒涼,只有北極區人造冰蓋的附近才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上。

雖然自己將這一切深深地埋入記憶的底層,但每當原力的潮水退去,不經意間,橫貫拉普蘭明凈夜空的大星雲和從永夜之地吹來的寒風的氣息,總是若隱若現的從記憶的最深處浮上來。

這具經過那樣深度基因調制和原力改造的身體,大概再也沒法有自己的孩子了吧。

所以,自己才對名為佐天淚子的徒弟那樣好嗎?

自己從沒有過孩子,所以,不知道呢。

「幫我一把,可以嗎?」

「……事實上,我不能說『不』,對嗎?」

「對。」

……………………

怎么會!

被刺蝟頭的少年拉著,離開了那個戴著眼鏡,總是板著臉的「阿姨」,一路沖下醫院大樓的樓梯和台階,將醫生、護士和病人的斥罵甩在身後,頭也不回的向前跑出了醫院大門,白銀星屑一般的頭發在冬末的空氣中飛揚,茵蒂克絲的心緒就像是她的呼吸一樣紊亂。

自己的記憶只能追溯到去年的這個時候。本以為是重傷後的自然反應,因為那個魔法師和那個女人追的實在太緊的緣故,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去醫院進行仔細檢查。更找不到機會搭乘飛機或者輪船離開日本回英國去。

根本想不到的是,那個睡覺到一半會點著自己的被褥的魔法師,那個連上廁所的時候說不定都會殺進來的女人,居然是同屬英國清教的成員,是自己的同伴,甚至就是保護自己的人。

雖然只有一年份的記憶,但茵蒂克絲可不傻,甚至可以歸到絕頂聰明的那群人里面去。稍稍一想她就知道,那些像是蒼蠅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襲來的魔法師,怎么可能在追蹤最多兩個月之後就銷聲匿跡?

分明是被紅發的魔法師和不知廉恥的女人干掉了!

如今……怎么辦?

這一年來,似乎都是不怎么好的記憶呢。

「這樣的記憶,丟掉了也無所謂吧。」

這樣想著的茵蒂克絲,感受著抓著自己胳膊的上條當麻的手的熱度,眼里是他的背影。

有沒有辦法,保留下這么幾天的記憶呢?因為這幾天過的很快樂啊。

「刷!」

人體輕輕落地的聲音。從小巷旁邊的牆壁上疾奔而來,越過他們的神裂火織已經出現在他們的前面。

轉過身,則是齊肩的紅發被燒掉了一半,普通的白襯衫和褲子到處都是被灼破的孔洞,上去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的史提爾-瑪格努斯。他手里的兩把炎劍靜靜的散發著逼人的高溫。大概是接受了昨天詠唱不及而被阿斯拜恩突襲的教訓,在過來的路上就已經召喚出來了。

「你們是同伴吧?」將茵蒂克絲護在自己和巷子的牆壁之間,刺蝟頭的少年用右手擋在自己身前,搶先喊叫:「那么就不要放棄啊!一定會有辦法的啊!」

無論是史提爾還是神裂,都露出了苦笑的神色。

——辦法?

——當然有。

——但,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有渾身沾滿血跡,並且也讓你的朋友們渾身沾滿血跡的覺悟嗎?

這個學園都市以內,大概誰都不會有為了一個神秘側的魔法師,賠上自己,還有自己的生活的覺悟。

如果有……

如果有,那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不過是憑一己之好惡恣意妄為的危險分子罷了。

咻——!

神裂右手五指張開,鋼線切破空氣的聲音一閃即逝。上條當麻感到四肢一緊,應聲便失去了平衡,瞬間被鋼線捆成了蛛上的獵物,面朝下倒在地上。

雖然他的右手能抹平一切超能力和術式,但面對神裂的鋼線這種完全是利用本身力量的物理攻擊,半點用處也沒有。

即便落得如此下場,不服輸的少年仍然拼命掙扎。銳利如刀的鋼線頓時隨著他的活動割破了衣物。

然而,平時衣服的紐扣掉了都心疼得要死的上條當麻,此時根本就不顧及衣物被切成拖把,重新購買所需的那筆巨款,甚至不顧及露在外面的皮膚被鋼線割出的一道道長長的滲出鮮血的口子所帶來的劇痛,用力大聲喊叫。

「十萬三千本魔導書和伙伴的性命,究竟哪個重要,你們心里難道就沒有一點想法嗎?!」

「別自以為是了,偽善者!」

渾身一松,渾身的鋼線一圈圈的脫落下來,然而隨後上條就感覺領子一緊,被高他一頭的史提爾提起,然後被重重的一拳打在臉上。

眼前一黑,耳鳴心跳。上條被打得向後仰起頭,血絲從鼻孔和嘴角流出。大怒的上條捏緊了拳頭准備還擊,卻被眼前史提爾的表情驚呆了。

「別自以為是了……」

史提爾-瑪格努斯那張酷酷的臉皺縮著,似乎隨時都會落下淚來。

現在,他和神裂火織的心里都有一架天平。

天平的一端,是那個和他們相處了兩年,卻一點都沒有第一年的記憶,貪吃、暴躁、任性,視他們為覬覦自身的惡徒的女孩。

另一端,則是必要之惡教會在英國清教,乃至十字教,神秘側的地位。

必要之惡教會之所以能爬到清教的頂端,在這個世界占據一席之地,茵蒂克絲,這個名為「魔法**目錄」的女孩的記憶,乃是必須的。

一邊是身為人證明的友情,而另一邊卻是地位乃至生命的保障。

想必,當初亞伯拉罕聽到上帝要他將自己的子嗣獻上祭壇的命令時,所受的煎熬也不過如此吧。

沉默,彌漫在三個人中間。

「toma……」

不知什么時候,被史提爾退開一步放下的上條感到自己的襯衫下擺被一只小手拉住了。

「我很開心。」

雖然只相處了一天多一些的時間,但銀發的女孩仍然給他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著這個不是給自己的笑容,史提爾心如刀絞。

去年的這個時候,這個女孩也露出了同樣的笑容。

「來吧。」

轉向史提爾和神裂,銀發的女孩做出了完全不反抗的樣子。

「還等什么?」

眼見史提爾猶豫的表情,茵蒂克絲逞強的說道。

紅發神父將手探進領口,捏緊了里面一枚小小的十字架。

那個十字架上刻著消除記憶用的術式。平常幾乎感覺不到重量的十字架,如今卻重的要命,墜的這個兩米高的威爾士大漢不由得感到身體似乎都無法承受這種重量。

「誰!」

神裂火織突然高喊。右手一揚,鋼絲撕破空氣的聲音破空而去。

光譜在橙色與黃色之間的高溫等離子體一瞬間就吞噬了鋼線。

讓史提爾和神裂驚訝的事情發生了。按照教會秘傳的配方和方式打造,即便在史提爾三千度火焰的灼燒之下也能堅持很長一段時間的鋼線發出錚錚的聲音,一瞬間就盡數崩斷了。

然而來人也沒能全身而退。崩斷之後的鋼絲如同活蛇一樣四處橫掃,其中一支正好狠狠抽在她的額角上。如同刀刃般銳利的鋼絲毫不費力的切開了皮膚和皮下脂肪。血液頓時從傷口中洶涌而下,將她引以自傲的北國少女的白皙皮膚染的通紅。

「給我住手……」顧不上額角的鮮血從臉頰上流下,將藍色的水手服湮出深褐色的痕跡,佐天淚子以從未有過的音量怒吼:「都給我住手,聽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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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俺同人或者無限流小說,茵蒂克絲的記憶問題,大家基本上都以「這是教會的陰謀,是騙神裂和史提爾用的借口」來解決的。其實計算了一下之後,俺發覺這是個很麻煩的問題。詳見後面一篇技術說明文。

當然俺對鐮池老大並沒有不敬之意。考據到那么細本來就不應該是作者的活兒。板子應該打到編輯身上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