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再次向由衣伸出右手,聲音中竟有了幾分不容分說的味道:
「遠點!」
「不!」
由衣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你……」
那副倔強的面容,讓日向想起了自己還活著的時候。
在那個噩夢般的夏天里。因為在那場最關鍵的比賽里,沒接住那個最容易不過的二壘高飛球,讓全隊一年的艱苦練習都白費了。
尤其是隊長。那個夏天對三年級的隊長來說,已經是最後的機會了。
甲子園的榮耀,被職業聯盟選上的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因為自己而化為泡影。
但隊長並沒有責怪他。
在因內疚,連道歉的話都說不出口的日向面前,反而是隊長安慰他。並且給了他能讓人從沮喪中振作的「魔葯」。
——啊啊,現在想起來的話,日向秀樹這個人,怕是在心懷感激的接過「魔葯」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吧。
現在,又輪到面前的這個少女了嗎?
「聽我說,由衣……」
「我不聽。」
「由衣……」
「因為啊。」
那一瞬間,由衣臉上露出笑容,讓自覺已經無法用言語說服她,准備強奪的日向猛然僵住了。
那笑容里,滿溢著悲傷。
「……因為如果聽了前輩的話,決心就一定會動搖的吧。」
「……」
「前輩啊。」嬌小的少女認真的看著日向,目光亮的就像瞳仁里燃著一團火焰:「你知道為什么由衣的歌聲和吉他沒法同步嗎?」
「……練習,不足?」
「這樣說,也對呢。」
由衣苦笑著。
「那么,更多……」
「不可能的。」
由衣斷然的否決了。
「由衣,沒有岩澤前輩那樣深的底子呢。畢竟,畢竟由衣生前的日子,一直都是在病床上度過的嘛。」
因為小時候被車從後面撞到的緣故,這個少女脖子以下的知覺和行動能力都消失了。就連翻個身,也要媽媽的幫助。
她的世界,也只有自己的房間,還有小小的電視屏幕而已。
「由衣很會唱歌哦。大概和偶像不差吧。畢竟只需要動動肺部呢。」
她也曾幻想過自己站上舞台的樣子——哪個少女沒幻想過呢?但,她連動動手指都難以如願。
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可以自由自在的操控自己的身體,這讓由衣欣喜若狂。她甚至學會了吉他,在校園的空曠處演奏歌唱,最終也有了自己的fans。
然而,到了這個世界之後才開始學習運用這個身體的由衣,離運用自如都還差的很遠,更不要說像岩澤前輩一樣彈奏吉他了。
而且,由衣隱隱覺得,這具身體,運用到這種程度,大概就已經是極限了。
並沒有什么證據,只是直覺而已。
「想來想去,只有用這個了呢。」
她看向手里的小葯瓶。
期中考試的時候,為了逃避「小由理的懲罰游戲」。當這不知名的葯物發揮作用時,她第一次感覺到了,總是鈍了一拍才能跟上意識的身體,第一次順暢運轉時的感覺。
就好像意識並不是通過眼睛看到筆尖,而是就附著在手指上一樣。
「前輩。」
由衣盯著日向:
「你有辦法嗎?在這區區的幾天之內,讓由衣能站上舞台。」
日向啞口無言。
然而,心中的疑惑和憤懣卻像是火焰一樣從他的目光中泄露出來。
究竟為什么這個少女如此想要站上舞台?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眼前拂過那些期待由衣登台的npc興奮的臉。
難道是因為她們……
「察覺到了嗎?」
由衣淺笑著。
「不愧是前輩。但並不只是因為她們哦。」
她輕輕抬起頭。
「由衣,想要被別人依靠呢。」
被自己的fans依靠,被辛苦陪練的尚子她們依靠,被由理她們依靠……
被一直照顧自己的媽媽依靠。只是當工作回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的媽媽靠著沙發睡著時,替她揉下肩膀就好。
「由衣知道,這只是在說夢話而已。不過,想要被別人依靠的心情是真的呢。」
看著眼前的這個嬌小柔弱的少女,聽著她那平靜的聲音,日向內心如同開水般沸騰。
「由衣……」
他向前走了一步,身體幾乎遮蔽了由衣嬌小的身軀。
「由衣只要依靠我就好了!」
「……前輩,你這是在向我告白嗎?」
由衣笑了。
「是啊。」
「可惜,我不能接受。」
「為何……」
「由衣是個累贅哦。家務,洗衣服什么的都不能做……別說那些,一個人的話,什么都做不來呢。」
由衣看著日向:
「這樣的由衣,只是個累贅。」
你會對這樣的由衣,發誓一輩子讓她依靠嗎?
——我……
話就在咽喉,然而卻無法吐出。
猶豫,好像只過了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很長時間。
「……辦不到的吧,前輩。」
由衣嘆了口氣。
「所以啊,前輩。」
看著嬌小少女的眼睛,那里面已經沒有了以往開玩笑和打鬧時的戲謔,而是燃燒著不惜一切也要把這一切進行下去的意志。
「這一次,我不會放棄了。」
…………………………
gdm練習的空置教室。
「……說聲再見。」
歌聲消散在吉他的最後一個音節里,融合的完美無缺。
「……這不是很好嘛!」
尚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無言的和鼓手,貝斯手交換著眼神。
「要做的話,我也能做到哦。」
由衣伸出了大拇指,喘著氣息,仿佛用盡了全力一樣。逞強的擠出了笑容。
「……」
尚子什么也沒說,只是撥動了吉他,奏出了下一首曲子的開頭。
…………………………
樓梯間。
蓬!蓬!
一拳,又是一拳。
細小的血液像是蛇一樣從指縫間流下來,一個個的血印留在白灰的牆壁上,日向卻恍然不覺。
蓬!
拳頭再次在柱子上留下血印。
日向看著皮開肉綻的手指。
致命傷幾分鍾就可以重置。而這樣的小傷,處理起來卻極其麻煩。
想必,葯物對身體的慢性損傷,也和這樣的小傷一樣,會逐漸積累起來吧。最後……
明明,告訴由理就能解決一切的,但這樣一來,由衣無法登上舞台。
——究竟,怎么辦才好!
…………………………
學園男生宿舍。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主唱將是由衣……」
kleist的圓形眼鏡反射著光芒,讓別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收到。再見。」
鼠標按鍵的聲音響起,屏幕上一個通訊窗口關閉了。隨後,另一個窗口打開。
guild的工房長查滿是胡須,被工作用護目鏡遮蔽大半的臉出現在窗口里。
「是我……對。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我已經把那東西給了由衣。」
「要是被由理發現的話,可不是大卸八塊就能解決的。」
「無所謂……嗯?」
他頓了一下,手指像是颶風一樣在鍵盤上舞動起來。
無數個窗口瞬間打開又關閉。各種各樣的命令行,數據流以及圖形閃過屏幕。
「怎么?」
覺察到了異樣的查問道。
「不……大概是我太疑神疑鬼吧。」
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kleist搖了搖頭:
「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他重復道。
關閉了通話器之後,他向屏幕右下角看去。
離學園祭正式開始,還有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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