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離死亡一厘米(2 / 2)

在得到莫里茨的同意後,拉里醫生走近英國特工:

「你一共中了三槍,有兩顆子彈幾乎都是致命的。其中一顆擦著你的頸動脈穿過,再偏右一厘米,就是你和死神的距離。而另一顆打穿了你的肺葉,嵌在第七節脊骨上。我把它取出來了。」

拉里說到這里,他往後招了招手,一位護士托著一個托盤走過來,醫生用鑷子夾起托盤里的子彈,湊近病床上的傷員說:「就是它,它令我驚奇,它並沒有損傷你的中樞神經。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恢復,和原來一模一樣。像一只非洲豹。生命如此頑強,令我敬佩。」

在莫里茨和拉里說話的時候,病床上的英國特工並沒有看莫里茨一眼,但在聽了拉里醫生的話以後,他向拉里輕輕頜首,表示謝意。但隨即又搖了搖頭。

拉里醫生顯然明白這位特工的意思,說:「這是我的職責,每個活著的人都有一份自己的職責。活著,就是一種職責。孩子,你要記住,。你曾經離死神只有一厘米。」他又用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鑷子上的那枚子彈說,「這是我做過的最艱難的手術,整整十二個小時。如果你想把它留做紀念的話,沒有什么比它更有意義。」

但莫里茨抬手阻止了拉里,「以後你們會有更多的時間來討論這個問題,現在,我很想知道的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會更怕死還是更不怕死?」

拉里醫生並沒有回答莫里茨的問題,而是說:「莫里茨先生,我剛才說的是,他離死亡還有一厘米。」

受傷的英國特工聽到拉里這樣回答莫里茨,眼里流露出一絲異樣的眼神。

莫里茨也不在意,事實上,他問這句話,並不針對拉里醫生,因此他對拉里說:「對,您說的對。我所問的問題也已超出一個醫生所能回答的范圍了。那么很對不起,現在我需要,和一個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談一談。」莫里茨說著,揮了揮手,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出了病房,就連曾經接到命令不得離開半步的兩個特工也出去了。但在他們退出病房的時候,莫里茨讓把那個裝子彈頭的托盤留下了。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那些同伴。他們都逃走了,毫發無損。如果你們贏得了這場戰爭,戰爭結束後,他們就都是國家的英雄,而且是大英雄。」

莫里茨一邊說著,一邊用鑷子攝起那個彈頭慢慢抬高,「至於那些法國人,你應該知道的,他們都被處死了,他們只能被處死,全部。」說到這里,莫里茨一松手,那顆彈頭「噹」地一聲掉進托盤。

金屬的撞擊聲在靜寂的病房里突然響起,那個英國特工身體沒動,但臉上的肌肉卻不禁隨之一跳。

這一切,當然被莫里茨看在眼里。莫里茨知道,內心的鎮靜和官能的反應經常表現得不一致。它們分別屬於兩個系統,交感神經和副交感神經,也就是平常人們所說的動物神經和植物神經。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植物神經並不反映人的思維活動,也不受人的大腦控制。但是,這種條件反射卻在某種程度上更真實地表現動物在接受某一信號時的本能。而求生則是生物最強烈的本能。莫里茨看到了這一點,但他仍然不動聲色。

「拉里醫生說得對,於你而言,這真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紀念品。剛才我曾經問過,死過一次的人會更怕死還是更不怕死。拉里醫生不能回答我,事實我也不需要你來回答我。我想,我們不應該再討論這個問題,這毫無意義。我想和你討論的是,戰爭讓一些活著的人成了英雄,而另一些人卻死了,聽不到歡呼,當然也看不到鮮花,這是不是很不公平?」莫里茨說到這里,把目光投到英國特工臉上。

英國特工垂下眼簾,避開了莫里茨的眼光,輕聲說,「莫里茨先生,我想你也應該知道,無論我是死是活,我都是一個無用之人了。」

莫里茨並沒有接上英國特工的話,而是放下托盤,慢慢地踱到窗子前,把半開的窗簾全部拉開,自顧自地說:「那個晚上,你故意開著燈,並不時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一切都和平常沒有什么兩樣,直到你拉開窗簾。那道窗簾從來沒有被完全拉開來過,也從來沒有人像你那樣站在那道窗子後面,我知道我上當了,你贏得很漂亮。老實說,我曾經想過要不要放你走,這是真的。」

這會兒,莫里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看那個特工一眼,而是自己在不斷地輕輕搖頭,接著說:「但如果我這樣做了,你就贏得太過完美。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不該有完美,也永遠不會有完美。這就是你不得不躺在這里的原因。」莫里茨說著,起身在不大的病房里來回走著,「拉里醫生說得真是好極了,在這個世界上,每個活著的人都有自己的職責。而活著,本身就是一種職責。」

莫里茨說到這里,轉過身來,「我好像又把話說遠了。剛才我們說的是,對了,你最想知道的是,關於你的同伴,他們逃走了又怎么樣了?我給你帶來了他們的最新消息。」

莫里茨說著,從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張報紙,走到床前,把他打上紅線的那一條廣告指給被俘的英國特工看,自己則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聯絡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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