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潼關生死(2 / 2)

曹家的士兵都慌了,他們絕沒有想到,在這樣一個原本應該寧靜如常的早晨,居然會迎來狂風暴雨般的進攻!

這是死神的舞蹈!

沒有彩排,沒有憐憫!

只有殺戮,只有死亡!

「嗚嗚嗚!」

鼓聲震天,馬超的先鋒部隊推進的很快,不到半刻的功夫,如雲似海的盾牌手抵擋著頭頂的箭雨,已經悄悄地挨近了城頭。

被掩護的弓弩手從無數巨大的盾牌里鑽出,朝著關上的曹軍士兵就是一頓爆射。

慘叫聲立時絡繹不絕,摔落的屍體如一朵朵盛開的血花,鋪在了冰冷的地上——**蹦碎到了牆上,斷骨聲、腦顱開裂聲讓人禁不住牙根發酸,濃濃的血霧搭混著冷冽的寒風,讓人感覺到血淋淋的殘酷。

跌落倒地而僥幸不死的就會被西涼矛兵活活捅死,還有余力再戰的用牙齒咬斷敵人的咽喉,用鐵腕掐死對方……

仇恨的眼神,停不住的殺戮。

這是修羅的戰場!

血流成河,高高堆起的屍體無人問津,卻成為了後續部隊的墊腳石。

他們踩著兄弟的屍體,心中卻沒有一絲漣漪——因為他們知道,死去已經沒有了多少意義,只是早和晚的問題。

數百部堅固的登城雲梯逼近了城下,城防的曹軍頓感壓力倍增。他們使出渾身解數殺敵,逮著是人就殺,連鋒利的鋼刀都砍鈍了,可冒煙的熱油仍然抵擋不住前仆後繼、悍不畏死的攻城先鋒。

「轟!」

隨著一聲裂天驚石的爆喝聲,西涼的敢死隊面露猙獰,嘴里叼著尖刀,發了瘋似地向上爬。

他們有的在滾木下喪身,有的被熱油活活燙死,有的被曹兵生生割去了腦袋,但是攻下潼關的執念就像天王老子的令牌,雖九死猶不畏懼……

無數慷慨赴死的戰士,擠滿了潼關之下的偌大平原。

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死去。

拼命打開的血路,迅速被填上;被搶占的城頭,瞬間又被奪回。

血色彌漫之後,曹軍的將士終於從慌亂中慢慢蘇醒過來,後方的大部隊陸陸續續地出動,軍官開始針對性地指揮——每個城頭都像一台無情的絞肉機,一批批被絞碎,一批批又補上。

潼關的各個角落,都上演了一幕幕悲壯的慘絕人寰的故事。

硝煙、殘旗、鮮血、破甲、吶喊、廝殺——這是一場殘酷到令人發指的戰爭。

一直到了黃昏,天空下起了大雪。

「嗚……」

在丟下數之不清的屍體後,攻城暫告失敗的西涼兵終於大規模地撤退,休整為再戰而准備。

「叮!」

所有曹軍士兵散了架似地丟下了刀片翻卷的鋼刀,他們睜大了被血漬模糊的眼睛,望著城下徐徐退去的敵人,心中百感交集。手臂砍得發麻的酸痛、劫後余生的欣喜、身旁戰友冰冷的屍體、隨處堆積的殘肢斷臂——沒有人想說話,每個人都像從血池中走出一樣,堅固的城牆也已經千瘡百孔。

……

……

「兵娃子們……」

東門的城頭,徐晃緊抿著嘴唇,凝望著遍地哀吼的「人間地獄」,身體瑟瑟發抖。

「啊!」

角落里,一個傷員慘叫著被軍醫砍去了只剩下半條的大腿。

軍醫忍著淚,傷員直接痛得暈死了過去,隨之就被抬了下去。

到處都是痛不欲生的哀鳴,那些血肉模糊的手臂、那些只掛著一半的耳朵、那些堵不住橫流而出的腸子而痛得滿地打滾的士兵……

戰爭,是人類自相殘殺卻永遠止不住的該死的矛盾。

「丞相……」親眼所見這些,徐晃難過地嘴角抽搐了一下,側目過去,曹操冰冷的眼眶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公明……」曹操仰了仰頭,望著飄零風中的雪花,吶吶道,「所有戰死的士兵,我們可以發放幾倍甚至幾十倍的軍餉,可他們的家人怎么辦?」

「主公……」驀地,徐晃感覺鼻子一酸——眼前憂傷蒼老的面龐,竟是如此的真實又情真意切。

當一個金戈鐵馬的蓋世英雄褪去了所有的外衣,在他遲暮的年華,他也只是個多愁善感的老人。

曹操,是詩人。

詩人,無疑是多情的。

而偉大的詩人,也絕對不是無情的。

「為了將來的和平,我們所要付出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些……」曹操自言自語地垂下了頭。

鬢角發白的須發飄舞空中。

「勝者為王。馬超,你有野心沒有錯,但是你的私心,造就了如此多的殺戮!雖百死何贖?!」曹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心中似已下定了決心,抬眼時,滿目已是精光。

「公明,傳我命令,原計劃有效,繼續執行。這次的代號,就叫做……」曹操輕輕地拍了拍徐晃的肩膀,眼神溫潤又深邃,想了很久,淡淡道,「就叫做——忘情吧。」

說完,他就徑直離開了。

「忘情?」徐晃點頭應下,呆立在原地,目送中曹操漸漸離去。

「全命甘留滯,忘之任榮辱。忘情,即為無法忘情吧。」

徐晃喃喃自語,遠處,曹操肩上的披風獵獵作響,而披風下的身影,竟顯得如此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