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帥哥榜(2 / 2)

是呵,世間戀花者,獨非蝶,將軍,就是其中之一。松開手,一只純白的蝶,翩翩飛去。

然後,他笑:「跟我走,好嗎?」

像風拂過水潭,在深處揚起滔天波瀾。手被他的手抓住,有淡淡的溫暖傳出。他說:「你的身子太涼。」

或許,不光只有身子涼,心也是冷的。冷看天下,冷看無數浴血的英豪露出的粗鄙的示好的笑。時光,慢慢弄冷一個人、兩個人,最後,是所有人。為了天下霸業,父子可以殘殺;為了狼子野心,兄弟可以反目;為了討好梟雄霸主,紅顏可以拱手相送。刀劍無情,而今為人更無情。

那一天,良辰美景,花前月下。我和他,著著大紅的裳。他立在幽幽樹下,青絲披散,隱約中卻也顯著絕世風華。修長潔白的指如翩蝶紛飛,晶透的琴弦便輕輕震顫,優美婉轉的《鳳求凰》。倚著窗,看清皎月光下紛揚的桃花,柔柔散開、飄揚,落在他的指間、發梢,美得炫目。那雙深幽如墨的眼,寫盡溫柔。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在心底,刻畫下一生的誓言。看十指交握纏緊。從此後,妾身與君永不離。

清皎的月,漫天桃瓣飛散成殷紅的雨。占據那個溫暖的懷抱:「將軍會陪小喬一輩子嗎?」

淡粉的薄唇彎成醉人的弧度:「自然會的,一輩子。」為什么?該是令人溫暖甜和的話語,聽入耳中,卻又有著凄凄殤意。將軍可陪小喬一輩子么?會不會,帶到從頭,不過浮華虛幻夢一場?

「從今天起,要叫我公瑾。」

「那.......夫君呢?」

「嗯,也行。」天邊起了淡淡的雲,遮住清皎的月光。望不真切,卻又朦朧唯美。

公瑾會陪小喬一輩子,不,是永生永世。

2

眼前亂紅飛過,迷離了雙眼。將軍府中繁密的桃花飄散,落於嬉戲逗連的孩童身上,烏亮雙目一如兩汪黑潭,轉而眯成彎彎月牙兒,淺淺望過來。

「娘,看......蝴蝶。」粉嫩的指指向肩上。一路奔跑過來。尚顯稚嫩的小臉映著動人的光芒。

「循兒,小心腳下。」眼見著孩子撲通摔下,摔皺了可愛的小鼻子。大大黑瞳中開始溢出淚光:「娘......蝴蝶飛走了。」

呵呵笑著扶起兒子,攬在懷中:「循兒乖,蝴蝶會再回來的。」

「娘,爹呢?何時回來?」昂著淚珠未干的小臉。

「就......快了吧!」

公瑾,說好一個月的,仗還未打完嗎?又是一年春盡。

公瑾,當歸。

3

倚在船舷,聽著江濤翻涌之聲,放眼望過去,便是滾滾逝水,東流不回。

「在想什么?」溫涼如玉的嗓音,低沉優雅。

「想你呵。赤壁一役,幾時才能分出勝負?」

「傻瓜,就快了。曹賊定是難逃此劫。」清俊的容,墨玉般的眼。當年風流儒雅任在,一晃十年,依是一襲輕衫緩帶,無形之中多了幾絲豪邁沉穩。舉手投足間,多了幾絲狷狂。公瑾,這是另外一個你么、揮劍出鞘建功立業,揚鞭策馬角逐天下?那么,何時,才有你我時時相守,清閑度日的安逸?公瑾要陪小喬一輩子,切記,勿忘。

4

又是一年春好,依是桃瓣依依,暖風微微。我與姐姐,並坐秋千,任那四個頑童嬉鬧。天意弄,誰可違?十年前,孫策死於刺殺,留下姐姐與尚未出世的紹兒。如今,十年後,揚名天下的江東大喬,如牡丹般高貴的江東六郡主母,洗盡鉛華,以空谷幽蘭之姿,坐在我的身旁。她眼中,不復當年柔情似水,寫盡無重哀傷疏離。

「公瑾的箭傷可好了?」淡漠的語氣,蒼白而虛弱。

「嗯。差不多吧。他在歇息。」姐姐,為何?你變成這副脆弱淡漠的模樣?僅僅是一個孫伯符呵!為何讓你哀傷十年之久?

「小喬,一定要幸福。」呵氣如蘭,音聲幽幽然。

「嗯?好。」我很幸福呢。公瑾因為去年的傷,再家調養。正好,一家五口,我和他,還有三個孩子,度過一段最悠閑快樂的時光。

亭上輕盈的紗幕紛揚,淡淡琴音似水滑過天空,空空然、清清然。隔著水榭,便見著這幅唯美的畫面。烏亮青絲閑散,如緞般泄淌於薄衫之上。修白的指有力,撥那晶瑩的弦。白玉般的面龐,刻畫下狹長沉遂的眼,修挺的鼻,淡薄的唇。仿佛傲立九天之上的仙人。一眨眼,便會消失。公瑾,公瑾呵!

「發什么呆?趕緊過來。」揚袖輕招笑容請潤。茫然靠過去「做什么?」

「這是為你所作《望川賦》而和伴的曲《長河吟》。」

「嗯?不錯,有意境。那這首曲子,夫人我,便收下了。」摘下胸前藍水晶雕成的荷:「給你。」

「給我?」細細把玩著串連的紅繩,瑩藍的水晶在他手中放出燦然的光。

奪過水晶為他戴好:「這是我從小便一直隨身戴的,仔細收著,丟了,為你是問.」

「既是娘子之物,為夫自當謹慎萬分。」揚唇淺笑。潔凈的指揉上我的發。狹長眸中盡是寵溺。

「公瑾,何時才能平定四海,安閑過日子?」

「就快了。再等一下,我便與你時刻相伴,永不離棄。」

永不離棄?

5

從來都不曾想過的結局,突然降臨。或許,永世難忘。

那天,一院桃花凋盡,殘枯冷清。眾人扶著我,走向沉重的將軍府門,陽光灼灼,刺傷了眼。遠遠聽見有嗩吶吹奏的聲音。跨了幾次,始終跨不出那道高高的門檻,抬頭望見漫天的紗飛揚,浩盪盪一群白色衣裳的兵將,低頭沉重而來,中央抬著,那口沉甸甸的金質棺,正在陽光下,放著凄冷的光。瞠大眼,搖頭、再搖頭,不,這不是現實,那里面躺著的,絕不是、不是.....

「夫人,請節哀。」怔怔、怔怔望著孫權,那堂堂七尺男兒,鐵骨錚錚的將領落下哀痛的淚。怔怔、怔怔望著所有向自己鞠躬的白衣士兵。剎那間,一把拉開眾人,沖上前,金棺輕輕落於身前,潔凈文雅的輕衫、白玉般的面龐、修挺的鼻、淺揚的薄唇以及......不,那雙眼該是如夜般漆黑如潭般深邃,可是為何現在毫無生氣的閉著?為何?

修長的手曲於胸前,仿佛緊攥著什么,執起那只冰涼的手,有東西劃過我眼前,落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是水晶,滿地瑩藍的水晶碎片,晃了眾人的眼,仿佛墜落一地的淚。荷碎,君子淚。

公瑾,這是你留給我最後的聲音么?

6

時光仿佛滑過指尖的水,消逝在空氣中,抓不住,卻能感受那份切膚的溫潤冰涼。

已是第幾個桃花盛開的春日?多好,在寂落春日中,還有粉紅的桃花相伴。

花兒,聽我彈一曲《長河吟》可好?這是很久很久前那個人為我作的呢.

花兒,為何你不願回答我呢?再不回答我,我可要哭了。真的,瞧,淚水又下來了呢。

為什么總是落淚?那個曾經約好相守一生的人哪里去了?這么久了,為什么還不回來找我?我好孤單。

小蝴蝶,你迷路了么?否則怎么會落於我的肩上?很累么?我彈琴給你聽?

一陣微風過,揚起漫天粉色花雨,交錯迷蒙。飛落亭中,飛過千秋之後。

試問,有誰還能記起,多年前,那縷孤寂柔弱的香魂?

亂紅飛過,飛過秋千,更飛過,千秋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