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使者(懇求月票)(1 / 2)

名門 高月 2965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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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韋諤面對牆壁而坐,他已經沉默了整整一刻鍾,依然沒有回到現實的跡象,幾個韋家的重要人物站在他後面,靜靜地看著這個連遭打擊的大唐兵部尚書,沒有人敢打擾他,短短的一個月,河隴風雲突變,從一家獨攬變成了三強鼎立的局面,若處置不當,這極可能就是韋家衰敗的轉折,外面的爆竹依然在響,絲樂聲沒有停止,祝壽在繼續,但房間里卻十分寂靜。

身逢其時的蔣渙也站在幾個韋家重要人物中間,此時他的心中異常復雜,他原本是看中韋家強大的實力,以及它在朝中勢力略略偏弱,自己能成為韋黨中堅,所以才拒絕崔、裴的拉攏而選擇韋家作為自己的後台,這是一種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心理在作祟,但此時他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小樹下乘涼雖然占的地方可以大一點,可在狂風暴雨之下,小樹極可能會倒下反而傷了自己,他有些後悔了,不過後悔歸後悔,但他已經沒有退路,退親抽身嗎?這會影響到女兒的名聲,但女兒的名聲倒不是最重要,而是自己的名聲卻毀了。

「蔣侍郎和諍弟留下,其余都去給母親辦壽吧!」韋諤終於說話了,蔣渙的心卻忽然沉了下去,韋諤其實很清醒,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韋諤轉過身來,他已經平靜下來了,事情已經發生,懊悔和自責都無濟於事,只有面對現實才可能挽回頹勢,雖然張煥和段秀實分別占據了河西和朔方,但二人立足未穩,勢力微弱,可一一圖之,關鍵是不能讓他們結盟,一旦他們結盟、聯手南下,隴右的半部江山也就完了,張煥雖兵力最少,但戰力犀利,又有武威堅城,更重要是他占有大義,是名正言順的涼州都督,反而是最難打,倒是段秀實,兵弱將微,可以一博。

想到此,韋諤抬起頭,無比誠懇地望著蔣渙,「蔣侍郎,你看老夫下一步該如何行棋?」

雞飛了已是無奈,蛋打了才叫不值。

蔣渙心中苦笑一聲,只得慢慢坐下,他沉吟一下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太清楚,不好多言,但我卻知道一點,崔、裴兩家滅了河東,下一個目標必然就是隴右,裴俊可西渡黃河,崔圓可出鳳翔,張家前車尚在,韋尚書不可不防。」

「多謝賢弟金玉良言,愚兄銘記在心,我打算過了新年便讓韋清和英兒完婚,賢弟認為如何?」蔣渙見他步步緊逼,一時無從回答,他想了一想便道,「我以為最後讓二人多多接觸,兩情相悅,婚姻方才美滿,韋兄以為呢?」

韋諤微微一笑,「如此,那英兒就留在隴右吧!開春後,我讓韋清正式登門,就這么定了吧!」

蔣渙無奈,只得答應了,放下一樁心事,韋諤又對二弟韋諍道:「河西之事關系到我韋家生死存亡,二弟也說一說吧!」

韋諍是韋諤同母胞弟,只比他小兩歲,做事也十分老成穩重,他一直在考慮河隴之變,見大哥問他,便坦率地說道:「我贊成蔣侍郎的意見,要防止崔、裴兩家趁火打劫,此事切切急不得,需從長計議,我以為大哥應想法先拿回會郡,一則把張煥堵在河西,二則可防止張、段二人聯手,大哥以為如何?」

韋諤低頭沉思片刻,便點了點頭,「你們說得有理,那我索性就穩健行事,現在天寒地凍,張煥可用偷襲取河西,卻無法用偷襲取隴右,所以他暫不會再用兵,我決定派一使者去試探一下張煥的口風,再做決定。」

韋諍笑了笑,「我向朝廷請了一個月的假,閑來無事,不如就替大哥跑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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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郡,肆虐了數日的暴風雪在三天前便停止了,雪後天晴,紅彤彤的太陽照在雪地上,微弱而缺乏熱情,大街上到處都是出門清掃的升斗小民,三天前就有人挨家挨戶敲門,告訴他們朝廷新任命的武威郡刺史上任了,他體諒百姓疾苦,鼓勵眾人上街掃雪,每天可賺五十文錢,雖然錢不多,但依然有大批百姓操家伙上街了,幾天的清掃,武威郡的大街上終於開始熱鬧起來,酒肆、茶館、青樓、客棧紛紛開門營業,雖然生意冷清,但開了門就有希望,不少客人都是大戶人家派出來打探消息的家人,大戶人家知道的消息要比普通百姓多,武威變了天,小戶人家沒有什么影響,但大戶就不同了,亂世軍閥,他們往往就是首先被宰的肥羊。

城池四門緊閉,只有南門開著,城外人跡罕見,遠方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一隊數百人的騎兵保護著一輛馬車正緩緩入城,前面的一輛馬車里,裴瑩正拉開車簾,饒有興趣地看著百姓們熱火朝天的鏟雪,不少百姓都停下來驚異地打量這個天仙般的女子,在她後面的一輛馬車里坐著原來的天寶縣令夫人,也就是那個頗為詭異地楊飛雨,她臉色陰沉,目光復雜地看著這座雄偉的城池。

這時,藺九寒帶著一隊騎兵遠遠迎來,他上前向裴瑩施一禮道:「夫人,都督正在接見安北軍來使,命我先領你到府宅去。」

裴瑩雖然還只是准夫人,可她卻十分喜歡別人這樣稱呼她,她抿嘴一笑,「那就麻煩藺將軍了。」

藺九寒撓了撓後腦勺,嘿嘿一笑道:「夫人叫我老藺就是,當不得將軍。」

這時,後面的楊飛雨指了指干活的百姓問道:「出錢讓他們鏟雪,這是誰出的主意?」

藺九寒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這是軍政大事,外人不得過問。」

楊飛雨被搶白一頓,她的臉脹得通紅,刷地把車簾拉上,耳畔卻傳來藺九寒對裴瑩恭謙的解釋,「夫人,這是都督新幕僚杜先生的主意,出錢讓百姓干活,可降低他們的畏懼,盡快使局勢穩定下來。」

楊飛雨牙齒不由暗暗一咬,心中忽然生出一種異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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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郡下轄五縣,共計人口十余萬,規模為中都督州,一般而言由都督便兼任刺史,軍政一體,屬下也是兩套班子一套人馬,刺史衙門和都督軍衙自然也在一起,位於城池正中的小校場旁,占地一百余畝,前面是署衙後面為官邸,頗有幾分氣勢。

此刻,張煥正在署衙的內堂接見段秀實的特使,在他下首,坐著張煥新收的幕僚杜梅,特使為安北軍的判官,叫馬行忠,是一個四十余歲的中年人,慶治三年進士,長相斯文、皮膚細嫩,一點也看不出是軍中的官員,沒有半點威嚴肅殺之氣,細眉細眼,倒象一個教書先生。

雖然是特使,但他此行的目的是向張煥遞交一封段秀實的親筆信,然後就張煥對信中的不解進行說明,信寫得很厚,洋洋灑灑足有數千字,開頭是對張煥的感激,但接下來就是長篇大論,先人如何,某某典籍中如何,引經據典,但翻來覆去說的就只有一個意思,要張煥忠君忠於朝廷,切不可行割據之事,在信的最後是希望兩家結盟,共同對付韋氏的反撲。

張煥足足看了一刻鍾,才耐著性子把信看完,他將信一合,對馬行忠微微笑道:「說起來我與段將軍還有同門之誼,皆是為陛下盡忠,而河隴地區自我大唐開國以來便劃分為朔方、河西、隴右三地,涇渭分明,怎能被一家所獨占,所以於公於私我都會和段將軍合作,請馬判官轉告段將軍,讓他放心。」

馬行忠呵呵一笑,「我家老將軍就知道都督必然會爽快答應,所以讓我不需考慮什么說詞,只要把信遞上就是。」

說到這里,馬行忠微微嘆息一聲道:「段老將軍常常給我說起,他最欣賞的後輩就是都督,當初若不是先帝一定要把都督帶走,他一定會收都督為他的關門弟子,可惜老天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現在所幸又有緣相逢,段老將軍就希望都督什么時候有空去靈武會一會他,敘敘舊情,他曾是河西節度使,還可給都督指點一番,都督看如何?」

張煥心中暗暗冷笑一聲,先是在信中長篇大論要自己忠君愛國,現在又想套師徒名份,說倒底,他段秀實無非就是想用四朝老臣和安北大都護的名頭來壓自己,讓自己成為他的從屬,聽從他的調令,天下哪這等好事?他淡淡地笑了笑道:「現在本都督軍政繁重,實在抽不出空,來日方長吧!」

沉吟一下,他又接著道:我還有一語也要請馬判官一起轉告。」

馬行忠見張煥拒絕了段秀實的邀請,他心中著實有些失望,便勉強一笑,「都督請說!」

張煥的臉色慢慢陰沉下來,他口氣略有些冷淡地說道:「武略還需文攻來相輔,段將軍雖然拿下靈武,但名不正言不順,若不能得到朝廷承認,不說韋諤出師有名,就是他本人也未必能在靈武長久駐扎,所以,接下來的事情並不是要琢磨如何擴大勢力,而是要想辦法把靈武郡真正變成自己的地盤。」

馬行忠臉上微微一紅,張煥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他明白,他張煥可是朝廷正式任命的涼州都督,而你段秀實卻名不正言不順,先把自己管好再說,這是在含蓄地警告段秀實不要打河西的主意。

他心中暗暗嘆息,便站起身向張煥長施一禮,「張都督願意和段老將軍結盟,共同對付韋諤,這才是我們兩家最緊迫的大事,唇亡齒寒,應同舟共濟才是。」

張煥也站起身拱拱手笑道:「只要段將軍有誠意,一切都好說!」

馬行忠急著趕回去答復,也不肯多呆,當即便拿了張煥的回信告辭而去,等他走了,張煥才回到內堂對杜梅搖搖頭道:「看來這段秀實也是一只狼啊!」

杜梅卻笑了笑道:「這也難怪段秀實要擺長輩的架子,都督從軍不過一年,連個小兵的資歷還不如,就一步做到了從三品都督的位子,試問哪一個朝臣能服氣?更不用說曾經做過河西、安西四鎮節度使的四朝元老段秀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