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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蜀王府,盡管朝廷並不承認朱泚的任何爵位,但這位從不知什么叫『冒天下大不惟』的蜀中軍閥仍然自稱蜀王,並且強迫蜀中數十郡的軍民也這樣稱呼他:蜀王千歲。
若膽敢有妄議者,一律以造反之罪予以處決,三年來,朱泚在蜀中只做了兩件事情,毫無節制地收刮錢糧,然後用收刮的錢糧進行擴軍。
盡管蜀中自古富庶,但在朱泚的橫征暴斂下,百姓的生活日益困苦,再加上軍紀不肅,軍人搶奪大戶、強奸女人之事時有發生。
朱滔也不時從長安寫信來勸他,讓他注意長遠發展,但朱泚從不理會這些,他在意的是軍隊數量和錢糧囤積,蜀中不過是他奪取大唐的跳板,按照他的理論,當從軍成為百姓唯一的生存之路時,他的士兵就會源源不斷而來,事實上也是這樣,從軍成了蜀中唯一不用為吃飯而發愁的職業,短短三年時間,朱泚的軍隊就膨脹到了四十萬。
不過前年發生的一件事卻讓朱泚損失慘重,他派部將李納率二十萬大軍攻下漢中,可最後回來的只有十萬人馬,李納被裴俊策反,成為了漢中節度使。
這件事不僅嚴重動搖了朱家軍的軍心,也使朱泚對部下產生的不信任感,隨後他在軍中實行大規模的清洗,所有平時有不滿言論的軍官都被扣上不忠的罪名,或抓或殺,幾乎一半人都被牽連,直到渝州兵馬使劉潛被逼得舉兵造反,朱泚才漸漸收手。
無獨有偶,就當朱泚准備再一次大肆擴軍之時,他卻發現了一個更為不妙的情況,蜀中財源已經枯竭,不僅如此,三年來逃入漢中、隴右、關中的百姓竟有數十萬戶,僅逃亡隴右一地的百姓就達二十萬戶,百萬人以上。
內憂和外患無疑使朱泚的景況雪上加霜,為了擺脫不利的局面,朱泚決定走擴張之路,他的目光便直接投向了隴右,從宣仁六年初,他就派了大量的細作前往隴右收集情報,得到的消息卻令他大為驚訝,隴右竟成了一塊富得流油的肥肉,就在這時,細作再次傳來消息,張煥傾十五萬大軍征討吐蕃。
一向記仇不記恩的朱泚由此忽然想到了當年張煥曾經偷襲過他的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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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所有的士大夫一樣,朱泚也有一個自己的書房,書房最大的特點是寬大,房間就不必說了,五六間每間都足以容納百人的房間連為一體,每個房間里都擺滿了一屋架簇新的書,倒頗有點象現代的閱覽室,在他的主書房里,一張寬大的案桌足足有一丈長,上面放置著筆墨紙硯,當然,朱泚是從不提筆的。
和書房一樣寬大的還有朱泚的身軀,如果再讓張煥站在朱泚面前,他未必還能認出這位昔日的老朋友,短短幾年的時間里,朱泚的身子就如肥皂泡一樣吹大了,足足橫寬了兩倍有余。
此時,在書房里除了這位『蜀王』外,還有一個朱泚最信任的幕僚,叫做齊祿,關中人,此人長了一張馬臉,身子精瘦,仿佛風一吹便倒下似的,盡管瘦弱,但他卻詭計多端,自稱小孔明。
對於朱泚欲趁張煥西征之際奪取隴右,齊祿是完全贊成,他主管蜀中政務,蜀中已經被朱泚糟蹋得不成樣,今年南面一帶又遭了水災,若不向外擴張,他的三十萬大軍恐怕就難以養活了,至於趁張煥西征奪他的基業會被天下人非議,齊祿和朱泚一樣,是絲毫不把這些虛名放在心上,要緊的是隴右的富庶,以解他燃眉之急。
「王爺想過沒有,若拿下隴右,大唐的西部江山便完全歸我們所有,有蜀中的戰略縱深,又有隴右扼住長安大門,那時王爺就完全可以建立一代帝業。」
躺在一張軟榻上的朱泚得意地笑了,臉上的肥肉突突地抖了起來,他忽然想到一事,一擺手恨恨道:「稱帝是必然的,可老子第一個要滅的就是李納那混蛋,竟敢背叛於我,虧我還把妹子嫁給他。」
齊祿眼珠一轉,嘿嘿地陰笑道:「我倒有一計,可以一箭雙雕!既得隴右,又可除掉李納。」
朱泚大喜,連忙坐了起來,「我就知道先生必然不會讓我失望,快快說來,什么一箭雙雕之計?」
「很簡單,我聽說漢中今年大旱,李納的軍糧也出了問題,想必他現在也在焦頭爛額,如果王爺此時和他和解,命他配合我們進攻隴右,事後約好,他拿金城三郡,我們則取河湟,如此一來,漢中不就空了嗎?」
「不錯!不錯!」朱泚連聲贊嘆,「果然是一箭雙雕的好計,這樣一來,即使拿不下隴右,我們也可以奪取漢中。」
他沉思一下又問道:「我就怕李納不肯出兵,而且他若反過來進攻成都怎么辦?」
齊祿笑著搖了搖頭,「不會,那李納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就不信他不垂涎隴右這塊肥肉,只要王爺讓他看到我們拿下隴右的決心,他就一定會伺機而出,至於反攻成都,王爺大可不必擔心,只要我們只要在陽平關到劍閣一線布下重兵防守,他就進不了蜀中。」
「好!」朱泚雙手一擊拳,毅然下定了決心,「當年張煥偷襲我蜀中,來而不往,非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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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蜀中兵力出現異動,朱泚逐步向江油一帶增兵,十天以後,江油的屯兵已達二十萬人,朱泚命族弟朱鳳閣率二萬軍守成都,又命另一個族弟朱若喜悄然率六萬軍屯兵劍門,准備偷襲漢中。
他本人則親自趕赴江油,與此同時,朱泚將其最心愛的小妾送給漢中李納,向他表示和解的誠意,並提議兩家共取隴右,以黃河為界劃河而治,深為錢糧所困擾的漢中節度使李納在思量再三後,決定出兵八萬,配合朱泚的出兵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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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的初秋和隴右的晴朗明媚完全不同,和秋天連在一起的是陰郁而潮濕的天氣,還有一種不自然的綠色-煩悶的、不斷的雨水的產物—霧氣,象一層薄薄的絲似的籠罩在原野和田壠之上。
在這個陰雨綿綿的季節里,三五親朋好友聚會是最讓人愜意之事,從九月份起,一直冷清的成都各大酒樓也開始生意好轉,大部分酒樓每天都能維持五成左右的上座。
在成都駟馬橋附近的望江酒樓生意也明顯好轉,不時有一群群的食客進出酒樓,望江酒樓已有百年歷史,在成都屬於中上規模,它的東家不明,據說是朱泚軍中的一名高級將領,或許正是因為它背景硬實,望江酒樓鮮有匪兵的騷擾,具體負責經營酒樓的掌櫃姓錢,不到四十歲,十分精明能干。
這天中午,酒樓里人聲鼎沸,一名身著黑衣的食客悠閑地走進了酒樓,他瞥了正在一樓帳台結賬的錢掌櫃一眼,兩人目光一觸,會意地交換一個眼色,黑衣人便消失在一樓嘈雜的人群之中。
約一刻鍾後,黑衣人出現在了酒樓後面的過道里,見左右無人,他迅速閃進了一間小屋,接連穿過幾扇門,最後走進了一間密室。
密室里錢掌櫃早已等候多時,兩人沒有寒暄,黑衣人直接取出一卷紙遞給掌櫃,「這是二萬留守軍隊的布防圖。」
說完,他又取出一疊厚厚的資料,推給了掌櫃,「這是朱鳳閣的全部資料。」
掌櫃始終一言不發,他十分熟練地將情報卷好裝進一只橙色的鴿管中,又從桌上的檀木匣中取出一張飛票遞給了黑衣人道:「這里是二萬貫錢,上面命令要在五日內得到朱泚二十萬大軍各部的兵力強弱對比以及兵種結構,若錢不夠可再加,但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到這份情報。」
黑衣食客迅速估量一下難道,便默默地點了點頭,將兩萬貫飛票收好,從一道小門出去了,很快,三羽鴿子振翅向遙遠的隴右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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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煥出兵河西已經近二十天,朝廷里始終對此事保持著沉默,無論是兵部、內閣還是中書省,甚至御史台,沒有一個人對此事發表公開評論,沒有人贊賞他為國收復失地,也沒有人彈劾他擅自出兵河西,沉默就是對這種矛盾心理的最好的注腳,不過這種沉默在九月十八日那一天還是被打破了。
一大早,位於崇仁坊的國子監大門四開,三千名國子監士子從門內涌出,他們情緒激昂,臉上洋溢著對收復故土的期望,拉著巨大的橫幅,浩浩盪盪向朱雀大街開去。
『支持隴右節度使張使君收復河西故土!』;『朝廷不應沉默!』;『收復河西絕不是唐軍最後的目標!』等等煽動性的血紅大字充斥著標語橫幅,長安市民先是怔愕,隨即開始有人主動加入,在士子們巨大熱情的鼓舞下,越來越多的長安百姓被士子們的愛國熱情所感染,涌入隊伍,尤其是在長安求學待考的各地士子更是聞訊從各個角落趕來,隊伍行到朱雀大街上時,已經壯大到了二十萬人,聲勢浩大,呼喊聲響徹天地。
失去西域一直是大唐人心中最深最痛的傷,三年前收復河湟的歡樂和失去武威的痛苦一直壓抑在人們內心,今天,唐軍向河西發兵的消息,將壓抑了三年的期盼一齊點燃了。
一路之上,源源不斷的人群自發地涌入隊伍,當隊伍在朱雀門前停下時,鋪天蓋地的人群儼如大河奔流,延綿到十里之外,超過了四十萬人,一種多年未有的熱情使長安城徹底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