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入朝 第二百六十四章 張黨雛形(1 / 2)

名門 高月 2381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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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請了三個名醫,皆說崔雄斷腿雖然可續,但卵丸已毀,已經回天乏術,恐怕會是終身致殘,另外王昂已將其女兒屍首運回府,並放言,未能當場杖斃崔雄,甚為遺憾。」

宣仁坊,裴俊的書房內,裴淡名正在向裴俊匯報著一個時辰前所發生的事件,事實上,早在王昂命人砸樓之時他便躲在一旁了,但他始終沒有露面,眼睜睜地看著劉俠兒被打死、崔雄被打殘,為此他深感內疚,講述完事件經過,裴淡名單腿跪下,向裴俊請罪道:「屬下未能阻止事態惡化,責任不可推卸,特向家主請罪!」

裴俊平靜地聽完了匯報,對於李杜酒樓的損失和劉俠兒之死,裴俊並沒有放在心上,但因此事會造成王昂和崔慶功的對立,他又是喜憂參半,喜是王昂事後必然會擔憂崔慶功進攻襄陽,從而更深地依賴自己,憂則是崔慶功得到了動兵的借口,稍微不慎就極可能造成江淮地區的再次動盪,尤其是漕運准備改線走丹水,若襄陽動亂,漕運將不得不繞道巴蜀,耗費人力物力不說,最終還是要被張煥所控制,這卻是他不想看到之事。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沉思的時間過久,裴俊立刻懾住心神,輕輕擺了擺手道:「你隱而不出,這做得很好,還有王掌櫃,他臨危不亂,沒有將裴家扯進事件,也要表彰,起來吧!我不會責怪你。」

「謝家主不責!」裴淡名站了起來,他猶豫一下又道:「還有一事要稟報家主。」

「說吧!」

「屬下擔心崔慶功進京後,可能會報復李杜酒樓,給我們造成損失,所以屬下想關了這家酒樓,另辟他處,請示家主是否准許。」

裴俊微微點了點頭,「你的擔心很對,這件事就交由你去辦,事後寫份報告給我,另外,要派專人關注此事,明白嗎?」

「是!屬下明白。」裴淡名行了一禮,便匆匆去了。

裴俊略略整理了一下紛亂的心情,崔雄事件對他只是歲末的一個小插曲,就仿佛冬日的一場小雪,並不能改變他的主要布局線路,眼下,裴俊關心的是宣仁七年新年大朝來臨之前的人事變動,以及新漕運線路的走向,這些才是當務之急。

他慢慢坐了下來,隨手拿過桌案上的一本『行蹤錄』,這是他手下幾個密探所編的重要人物行蹤報告,原本只是針對張煥一人,但很快便發展到其他內閣成員,每天都有報告,裴俊翻開了第一頁,第一個人便是張煥,記錄很簡單,上午去了兵部,認識兵部中一些重要的官員,中午和楚行水在勸農居一同就餐,下午去李勉的府邸探望病情,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他又翻了幾頁,找到了崔寓的記錄,只有四個字,『深居不出』。

裴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從一疊文件下抽出一本昨天的記錄,在張煥的一頁中,赫然記錄著:『下午單獨去了崔圓府邸』,而在崔寓的記錄中,還是只有『深居不出』四個字。

裴俊將行蹤錄合上,眉頭皺成一團,張煥去崔圓府是在情理之中,畢竟他已經娶了崔寧作平妻,但他昨天下午單身前往,卻又在裴俊的意料之外。

尤其在兵部重組這個最敏感的時候,張煥去了崔圓的府邸,他極可能就是想通過崔圓來勸說崔寓讓出兵部,對於張煥怎樣得到兵部,裴俊並不太在意,畢竟鳳翔事變在前,不管他的後續如何行棋,都無法和他奪取鳳翔的手段相比,關鍵是崔圓,這個陰魂不散的老對手,難道崔家與張煥竟又達成了什么協議不成?

這才是讓裴俊最為擔憂之事,崔圓倒台、崔寓失權、崔黨嘩變、崔氏分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崔家已經徹底敗落了,但裴俊卻知道,崔家失去的只是華麗的外衣和臃腫的外形,它內在的力量並沒有失去,相反,在崔慶功這個毒瘤被剜掉後,崔家極可能會煥發出勃勃生機,在山東,崔家依然有四萬精兵,有數萬頃土地,控制著近十萬奴隸和無數佃農,還有數以百計的子弟在朝中、在山東、在大唐各地為官,崔圓三年來整肅家風、不遺余力地培養家族新人,僅去年考中進士的崔家子弟及門生就高達十二人,比他裴家只有三人上榜多了足足四倍,老樹涅槃後獲得的卻是一個全新的生命,相比之下,他裴家才是真正的開始墮落了,竟然還有科舉舞弊的事情發生,可謂奇恥大辱,難道權力真的是滋生腐爛的溫床嗎?

為此裴俊困惑不已,為此他看到了家族危機重重,不僅僅是家族,整個大唐又何嘗不是這樣,在世家朝政逐漸走向衰亡之時,原本被它壓制住的毒草開始瘋狂生長,那就是越演越烈的地方軍閥,毫不忌諱稱帝野心的朱泚,野心越來越大的崔慶功,以及由他分裂出的李懷先、李希烈,這些隨時可能引發動盪和戰亂的軍閥讓裴俊顧此失彼,偏偏這個時候又冒出一個更強大、更有威脅的張煥。

對面張煥和崔圓可能的結盟,裴俊第一次生出了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大唐越來越嚴重的亂象,使他不得不開始正視現實,權力過於集中,或許就是失序之根,裴俊站起來、慢慢走到窗前,輕輕將窗戶推開,一股寒冷而清新的風讓他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

十天後的新年大朝,將是一次權力秩序重新整合的朝會,還有十天,他裴俊又該怎樣下活這一盤棋呢?裴俊凝視著沉沉的夜空,目光里充滿了疑慮和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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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鹽鐵監令楊炎的府上卻是十分熱鬧,楊炎擺了一桌普通的家常酒菜宴請專程請來的貴客,新任兵部尚書張煥,同桌的還有兩個陪客,一個是原禮部侍郎元載,另一個則是起居郎張延賞,都是認識之人。

四人落座,楊炎給張煥倒了一杯酒,歉然笑道:「都是一些家常小菜,張尚書可千萬不要嫌我招待不周。」

「哪里?哪里?楊使君太客氣了。」張煥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桌子,感謝他親自倒酒,「其實我就害怕去人家做客吃飯,禮節繁瑣不說,吃一頓飯比行軍三百里還累,楊使君簡單招待,這樣才讓人感覺自在,我心里高興還來不及呢!」

「張尚書,你可別小看了這桌酒菜。」旁邊元載微笑著插口道:「看似普通,可好幾個菜都是公南兄親自下的廚,我沒記錯的話,上一次我嘗到公南兄做的醋魚,還是八年之前了,楊公南一口氣做了五個菜,可是百年難遇一次啊!」

楊炎笑得無可奈何,用筷頭點了點他,「你這家伙,是損我還是贊我?什么叫百年難遇,我百年炒一次菜,那成什么了?」

張煥卻肅然起敬,他想不到楊炎竟然對自己這么重視,他連忙站起來,躬身施一禮,「楊使君以誠待張煥,實不敢當!」

「元大頭,這怪你多嘴了吧!」一直沒有說話的張延賞埋怨元載道:「適才張尚書都說了,吃飯就求個自在,你可好,唯恐天下不亂,公南兄,你說怎么罰他?」

「罰酒五杯!」楊炎哈哈一笑,又取來四個杯子,並排給他倒滿了,令道:「沒得說,多嘴者當罰!」

「好!好!好!我喝,我喝就是了。」元載一口氣喝了三杯,低頭擺了擺手笑道:「吃幾口菜再喝,否則先喝倒了可就沒這個百年難遇的機會了。」

「還說!再罰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