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鐵腕治國 第四百一十六章 筆筒案(終)(2 / 2)

名門 高月 3215 字 2022-11-16

「那禮部其他人呢?」張煥按心中逐漸升騰的怒火問道。

「回稟陛下,除了韋清和三個主事外,其他人都不承認和此案有關。」

「這么大的案子,怎么可能只有侍郎和主事參與,都不肯承認,看來他們是認為朕太好欺了。」

張煥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對韓滉及胡庸斷然令道:「禮部從侍郎到主事,一概革職查辦,此案移交大理寺,給我嚴刑逼供,朕就不相信撬不開他們的嘴1

韓滉和胡庸對視一眼,兩人同時跪了下來,韓滉苦勸道:「陛下,貪贓枉法者固然可恨,但不可能整個禮部官員都涉案,一部如一國,若禮部官員都涉案,那豈不是說朝廷再無清白之人,陛下,這次職官考任務繁重,臣看見大多數禮部的官員都兢兢業業、不辭勞苦,陛下怎么能不問青紅皂白一概打倒,這會傷了朝官們的心啊!陛下。」

說道最後,韓滉聲淚俱下,連連磕頭不止,胡庸也苦勸道:「陛下還記得當年隴右的陳平案嗎?陳平克扣難民的口糧,但陛下並沒有擴大打擊,而僅僅是把陳平一人斬首示眾,正因為他曾是陛下的心腹,殺了他,卻還了隴右一片清朗的天,當年陛下是何等理智有節,而現在,陛下卻要為一案而毀一部,陛下有沒有想過,若開了此株連之禍,大唐的官場會走向何方?」

這時,顏九度也跪下了下來,「陛下,韓相國和胡侍郎都說得有理,這里面是有很多隱情,比如韋清涉案,他確實是考試結束後才知道家人收了賄賂,他頂多只能算是知情不報,而且他又是主動交代,若他不交代,臣也沒有證據指控他,陛下確實應該甄別對待,不能一棍子打死。」

三人的苦苦勸說,終於使張煥冷靜下來,失子之痛加上一天一夜水米未進,還有一夜未眠,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筋疲力盡了,他無力地坐下,揮了揮手對三人道:「這件案子就由韓相國主管,刑部、吏部、大理寺、御史台進行四司會審,從考題泄密開始排查,考試前一天下午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都要重演一遍,還有平時考評口碑不佳、但這次卻考得高分者,他們的卷子也要全部復核,總之,這個案子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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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在東市的漕河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河里,三名萬年縣的衙役正潛入水中搜尋,幾十名衙役則在船上用長竹篙在水里探查,上午有住在河邊的人跑來縣衙報告,昨天半夜他看見有人向河中扔了一個沉重的麻袋,形跡十分可疑。

「閃開!閃開!」一隊士兵奔跑而來,推開看熱鬧的民眾,在士兵身後則跟著一輛馬車,馬車在河邊停下,杜梅從馬車下來,他剛剛得到消息,便急趕而來。

正在河邊組織撈物的萬年縣劉縣令連忙上前見禮,「萬年縣縣令劉明亮參見杜中丞。」

杜梅擺了擺手,「劉縣令不必多禮,河中之物可打撈出。」

他話音剛落,岸上看熱鬧的民眾忽然發出一陣驚呼,一名衙役大聲喊道:「縣令,找到了!」

杜梅和劉縣令連忙跑到河邊,只見三個衙役拖著一個黑色的大麻袋向河邊泅來,衙役們一齊將麻袋拖了上來。

「把它打開!」杜梅沉聲命道。

一名衙役用刀挑開了麻袋,嚇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麻袋里竟是一具男子的裸屍,劉縣令忽然認了出來,「這、這不就是大理寺司直李宣嗎?」

杜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李宣果然是被滅口了,他是最關鍵的證人,他被滅口,也就意味著舞弊案的線索徹底斷了。

『下手好快!』杜梅忽然有一種直覺,這個科舉案的幕後主使恐怕不是那么簡單。

杜梅蹲下來仔細察看李宣的傷勢,背心被捅了五刀,喉管被割斷了,可以想象他被人從後面襲擊,勒住他的脖子,將他殺死,凶手十分狡猾,為了不留線索,他身上沒有一絲一縷,兩條腿上綁著一塊巨石,若不是拋屍時被人發現,這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浮出水面。

「李司直既然是在東市附近被拋屍,那我估計他其實可能是在西市被殺,凶手聲東擊西,故意迷惑我們。」劉縣令經驗豐富,他一下子便推斷出了凶手的用意,這里面有個管轄權的問題,若在西市被殺,就屬於長安縣管轄,他萬年縣無法去調查,當然,撇清自己的責任,是更重要的原因。

杜梅點了點頭,劉縣令說得有理,這個李宣是出了名的浪盪子,很多酒肆青樓之人都認識他,雖然他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死馬也只能當活馬醫了,他立刻站起身命兩名手下道:「你們速到西市去逐戶打聽,看李宣昨晚是否出現過。」

兩名手下答應一聲便騎馬去了,杜梅又對劉縣令拱拱手道:「東市的排查就拜托劉縣令了。」

劉縣令呵呵一笑,表示此事他責無旁貸。

從李宣的屍體上查不出什么線索,杜梅又回到了位於司農寺的監獄,目前監獄里關押著李放之和韋清等三人禮部官員,而參與作弊的考生沒有一個人肯自首,這就是幕後安排者的謹慎之處,所有人都和李宣單線聯系,而所有的黃金又由李宣一人送出,彼此都不知曉。

但杜梅還是想到了一個突破口,那就是禮部的官員,雖然目前招供的三名禮部主事都是單獨卷入此案,但一百多禮部官員不可能個個都是這樣,就算也是單線聯系,其中必然有一人知道這幕後者是誰,否則將無法協同行動,所以只要撬開一個人的嘴,就能順藤摸瓜。

杜梅從東市返回,匆匆走進了皇城,他剛進朱雀大門,便見一人騎馬飛奔而來,老遠向他喊道:「杜中丞。」

「停車!」杜梅喝令一聲,拉開了車簾,只見來人是御史台的一名官員,他臉色有些驚惶,奔至杜梅馬車前氣喘吁吁道:「顏中丞請杜中丞立刻到御史台去,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杜梅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妙。

「禮部司郎中韓甫服毒自殺。」

杜梅一下子呆住了,這幕後者到底是誰?總是比他快一步,怎么這樣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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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台內,禮部司郎中韓甫的屍體被擱置在一塊木板上,臉色烏黑,一百多名在御史台交代問題的禮部官員們都被集中到了大堂,他們默默地注視著韓甫的屍體,沒有一個人說話。

「你們都看到了,韓郎中死了,不過我要告訴你們,他不是自殺,他身上不可能有毒葯,他是被人在飯食里下了毒,究竟是誰下的毒,我們也一時查不出,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死的是韓甫,而明天死的可能就是諸位了。」

顏九度的語速很慢,他盡可能讓在場的人明白他的意思,他掃了一眼眾人,又徐徐道:「皇上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把你們送到大理寺受審,其實就是給你們一次機會,皇上已經說過,如果天黑前有人坦白交代,那皇上就將視之為自首,將酌情處理,或降職革職,但絕對不會被下獄、被流放,更不會死,可錯過了這次機會,一旦被排查出,那就是不是降職革職那么簡單了,最輕也要被流放安西從軍,大家都是明白人,這其中的厲害關系應該不用我再多說。」

「怎么樣?可有人願意坦白?」顏九度陡然提高了聲音。

大堂里還是一片寂靜,忽然,有人哭了起來,眾人一齊扭頭,只見主客司員外郎王敏癱坐在地上,他拼命抓自己的頭發,滿臉都是悔恨的淚水,「我真該死,我糊塗啊!」

「我、我也坦白!」一名主事舉起了手。

「我也是一時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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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禮部司郎中韓甫的自殺,禮部的涉案人員終於開始陸陸續續交代了,一百余人的禮部,一共涉案者十二人,包括侍郎韋清、兩名郎中、兩名員外郎以及七名主事,一共受賄三千兩黃金,而其中的總協調人,正是已自殺身亡的禮部司郎中韓甫。

根據禮部司涉案人員的交代,九十九名參與作弊者全部浮出了水面,大唐皇帝當天便下達了嚴厲的制裁旨意,禮部十二名涉案人,侍郎韋清知情不報,應負次責,但念其主動交代,且主張家人退回賄賂,可從輕處理,記大過一次,貶為江州潯陽縣縣令;韓甫和李宣雖死,但仍革除其一切官職,其子終身不得入仕;其余十名涉案者,念其皆屬於自己坦白,可不追究罪責,皆削職為民;而九十九名參與作弊者一律革職拿辦,並全部充軍安西戍邊。

官場地震並沒有結束,第二天,張煥又下發了第二份旨意:工部尚書李涵教子不嚴,罷黜中書門下平章事資格,降為尚書右丞;禮部尚書盧杞身為職官主考,對重大舞弊事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罷黜中書門下平章事資格,貶為福州刺史,另外升洪州刺史楚行水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升鹽鐵監令楊炎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二人得以擠身相位。

九月二十日,吏部正式下發了第一次裁員令,除二百四十人獲補考資格外,其余考試不及格的六百余人全部解職為民,朝廷將一次性發放解職補償,另外,京中職官將裁減一半到地方,這次大裁員一直延續到了次年的四月才終告結束,吏部一共發布了四次裁員令,共裁減各級官員三千余人。

隨著舞弊案的卷宗漸漸被灰塵堆滿,它也慢慢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之中,而那個幕後主使者也最終成為了歷史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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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看下部:帝國的碰撞,卷一葛邏祿人南遷引發的危機,第一章碎葉截銀,老高同時求月票)(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readnovel。,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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