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回紇驚變(上)(1 / 2)

名門 高月 2275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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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幾場雪緩和了漠北的局勢,黠戛斯人並沒有強攻翰耳朵八里,他們象征性的進攻了幾回,便在回紇大軍的返回前調頭北上了,盛怒之下,忠貞可汗派大軍追擊黠戛斯人,但突來的暴雪卻攔住了忠貞可汗的復仇之路,黠戛斯人回到了他們闊別已久的故土。

十二月初,唐軍在碎葉大勝的消息終於傳到了翰耳朵八里,忠貞可汗就仿佛一覺睡醒,他這才想起已被他遺忘了二個多月的大唐公主,大唐公主依然還在哈林城,雲英待嫁,忠貞可汗有些急不可耐了,大唐公主的美丑已經不重要,就算她丑若嫫母,他也一樣會將她迎入自己的王宮,奉她為國母,這就是**裸的利益趨勢,碎葉的大勝已經在大唐公主身上繞上了太多的耀眼光環,十二月四日,由五百多人組成了回紇迎親隊抵達了哈林小城。

哈林城外,送婚副使禮部郎中林元禮拱手向前來迎婚的次相葯羅葛靈笑道:「這一次,次相可睡得著覺,吃得下飯了吧!」

葯羅葛靈確實是明顯的意氣風發,碎葉大勝給他帶來了豐厚的政治獲利,親大食的粟特人沉默了,叫囂日盛的回紇軍方啞了,摩尼教也一改往昔的傳統,開始閉口不談政治,只有親唐派人長出一口悶氣,紛紛要求忠貞可汗取消雙可敦,立即迎娶大唐公主為回紇唯一的可敦,作為親唐派的首領,葯羅葛靈怎能不容光煥發,信心百倍。

他急忙翻身下馬,向林元禮回禮表示謝意,他隨即向兩旁掃了一眼,有些詫異地問道:「裴使君呢?怎么不見他人?」

「裴使君略有感恙,不便前來迎接,請次相見諒。」

「原來如此。」送婚迎婚是兩國間的大事,僅僅是副使出面是不行,葯羅葛靈沉吟一下便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們就在城外駐扎一夜,但願明日裴使君能盡早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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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裴明遠沒有半點感恙,他之所以不出迎葯羅葛靈是他剛剛收到了大唐皇帝的一封緊急手諭,這封手諭就平躺在他面前的桌上,手諭是分次發鴿信到九原後,由那里的驛使隨後派快馬送來,手諭中的內容令裴明遠十分吃驚,張煥已收到密報,回紇國內的反唐派正在密謀一次重大陰謀,他命裴明遠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插手回紇可能的內亂,但要保護好公主,若回紇出現異變,無論如何要將公主帶回國。

看完這份手諭,裴明遠久久沉默不語,讓他吃驚的並不是這個陰謀本身,而是皇上對可能發生事件的態度,他竟然是聽之任之發展,也就是說,皇上明明知道回紇的反唐派要進行一次不利於大唐的陰謀,卻不加干涉,甚至還有推波助瀾之嫌,不可思議啊!皇上究竟走的是那一步棋?

但迷惑良久之後,裴明遠終於有些悟到皇上的深意,看來他的下一個戰略目標,顯然就是回紇了,隨著裴明遠悟通這一點,後面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碎葉戰役中回紇人所表現的趁火打劫之勢著實讓人捏了把冷汗,若不是皇上早布下了黠戛斯這步暗棋,這次碎葉究竟戰役鹿死誰手還未為可知,但這步棋只能用一次,若下一次再爆發吐火羅戰役或撒馬爾罕戰役,回紇人又跳出來趁火打劫,還會有什么辦法將它逼回去呢?回紇永遠是一頭吃不飽的餓狼,只有徹底的干掉它,或者將它打得再無力囂張,才能不再被其脅迫,而碎葉戰役結束,大唐與大食之間在短期內不會再爆發戰爭,這就給解決回紇問題提供了契機。

裴明遠背著手慢慢走到窗前,目光中充滿了對張煥苦心的理解,縱觀漢人歷史,從秦漢的匈奴之患,到兩晉的五胡亂華,再到隋唐的突厥南侵,北方游牧民族始終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不知後世還有沒有新的游牧民族出現,為了不讓北方草原民族威脅到漢人子孫後代的生存,他們這一代人有責任徹底肅清北方之患。

「使君,公主來了。」門外侍衛的稟報打斷了裴明遠的思路,他連忙回身收起桌上的手諭,這件事暫時不能讓她知道。

「請她進來。」

門推開了,韓國公主李素走了進來,回紇正式派來迎親使的消息她已經知道了,也就是說她終將嫁進那座金黃得刺眼的宮殿,李素沒有半點即將成為新娘的羞澀和喜悅,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絲隱隱憂傷,進了裴明遠的書房,她迅速將這抹憂傷隱藏起來,換成一種極為平淡的神色。

「聽說你感恙了,我特來探望。」

「已經不礙事了。」裴明遠輕輕一擺手,「公主請坐。」

李素在裴明遠對面盈盈坐下,她打開手中拎著的布袋,從里面取出厚厚的一疊書,推給了他,低低嘆了口氣道:「裴使君,這些書都還給你。」

「你都看完了嗎?或是再想借幾本新書。」裴明遠微微笑道。

李素搖了搖頭,平靜的表情已經無法維持了,心中涌起的無限哀傷終於使她眼中露出了黯然之色,她依然在克制著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出她內心的軟弱,尤其是她對面的這個儒雅俊朗的男子,

「不了,借了也無法還你,就不借了。」說這句話時她的聲音低微,幾乎聽不見,眼簾垂了下來,長長的睫毛在微微顫抖。

裴明遠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異常,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也暗暗嘆息,數月的相處,他們從陌生到熟悉,從君臣到朋友,從剛開始時驚嘆於這個美麗女子心中充滿了對大唐的熱愛,到他慢慢也感覺到她其實也有一顆渴望被疼愛、被呵護的平常心,從她總是刻意來自己這里借書還書,裴明遠似乎體會到了一絲什么,卻又說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其實也是很希望這樁婚姻失敗,從這個角度上說,他感覺自己也不是一個合格的送婚使。

他默默地將書又推了回去,「我的書都會留給你,將來你總有回來探親的一天,那時再還我吧!」

她突然變了臉色,眼中平靜的神色消失了,變成了一種幾近絕望的目光,她呆呆地望著裴明遠,嘴唇微微動了一下,但並沒有說出什么,她的眼睛開始朦朧了,罩上了一層冰瑩的水晶似的東西,長長的睫毛接連動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