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注視著方婪,像是在打量判斷,終於說道,「果然不復舊日容貌。」
方婪神色平靜之極。
那人或許也有些看不下方婪這種淡然之態。
突然輕笑一聲,緩緩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就讓方婪再也無法平靜下去。
看到對方臉色驟變。
那鹿角人笑意漸深,身形倏忽間淡去消失不見。
正在工作,厲榮澤忽然心神一動,隱約感覺到了什么,卻又十分不確定。
他掏出手機,正要給方婪打個電話,那邊助理就叫他趕快過來。
厲榮澤答應了一聲,卻拿著手機匆匆走到人少的地方,撥通了方婪電話。
音樂響了一會就被接聽起來。
那邊傳來方婪清淡的聲音。
厲榮澤馬上覺得心中一定,輕輕叫了聲,「婪哥?」
「嗯?」
「沒事。」
方婪已經回到s市,並且已經站在了周亞陽酒庄門口,這時停了下來,「怎么了?」
「晚上我想吃炸小黃魚。」
方婪平淡無波的表情生動了一些,「還有呢?」
厲榮澤眼睛一亮,這是讓他點菜?
他正要開口,胳膊直接被拉了一下,那個助理干脆找了過來,著急道,「厲哥,馬上就開始了,真的不能再等。」
方婪聽到那邊的聲音,然後就聽厲榮澤快速說道,「我要吃肉,魚肉,豬肉,牛肉,羊肉。」
方婪說了聲好,就掛了電話。
他最近沉醉修煉,他們倆很長時間都沒一起吃飯了,厲榮澤好像饞的有點狠?
不過他這種要求,只能讓他想到兩個字,就是「火鍋」。
方婪輕笑了一下,神色又淡了下來,他其實並沒有表現出的那么輕松。
他走進酒庄。
周亞陽和張小寧已經在等著他了。
方婪抱歉了一下自己遲到,隨即就和周亞陽說起生意上的事情。
張小寧還是之前的樣子,坐那一聲不吭喝紅酒。
其實之前他們沒鬧別扭的時候,張小寧在這方面上依舊是插不上話的,但是氣氛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就因為插不上話,他有時候會特意插科打諢,像是非引起注意,表明下自己的重要性似的。
其實沒有太復雜的內容要商量,現在形勢很好,方婪眼光也極准,很多細節都是早就商定了的。
之所以還這么每過一月見個面,一個是想大家聚聚,另外一個就是想緩和下方婪和張小寧的關系。
現在周亞陽對張小寧也挺有好感的,算是拿他當朋友了,因此也沒像過去非要爭個高下,反而為張小寧考慮起來。
他也不願意大家鬧得不開心。
畢竟都是多年朋友。
方婪難得有些神思不屬。他坐在沙發上,像是在思考什么,目光漂移,一直沒吭聲。
那邊周亞陽已經和張小寧聊了起來。
說了幾句,忽然又轉頭問方婪,「陳氏那邊找我救場,要不要去?」
方婪「嗯?」了一聲,驚醒過來。上一次和陳向遠達成協議,他幫了陳家一把,算是雪中送炭。但是卻只是解燃眉之急。陳家的問題,是一代代累積下來的,就像是貼著紅牆生長的香樟還有廣玉蘭,早晚會頂破地基。除非能舍得下心,現在就把枝繁葉茂,生長多年的樹砍倒。
人家是否狠得下心,方婪不知道,也懶得插手。
能不能過去這個坎,就看陳氏自己。
只是沒想到現在怎么找到了周亞陽?
「錢?」方婪只問了一個字。
周亞陽搖頭,「陳家現在准備抽身出去。往海外發展,專心當巨賈。」
方婪驚訝得很,「這都能抽身?」
周亞陽攤手,「誰知道呢,這不是來找我幫忙?」
方婪搖頭,「那就隨你。」
「隨我敲他一筆?」周亞陽笑問。
方婪隨意點頭。
周亞陽搖搖頭,又和張小寧說起來。
沒一會,方婪就站起來,端著酒杯走到了酒庄後院。
這是一片縱橫四十株白樺樹構成的樹陣。
已值深秋,白樺樹蒼白的樹干密密交織,挺拔矗立,直達天際。和淺藍色,純凈的天空映襯在一起,如同水中倒影,干凈得不可思議。
樹陣之下,鋪就深紅色的木地板,落葉已經鋪了薄薄一層。
人居就這么和自然悄然搭接,察覺不出絲毫突兀和雕琢的痕跡。
方婪注視著眼前的風景,目光卻飄到了遠處。
他曾經作為一個普通人在現世生活了數十年,一朝得知自己能夠修真合道,竟也自然而然接受了。
但那鹿角人說的話,他卻一時沒法消化。
方婪微呷了口紅酒。
耳邊似乎又響起那個忽遠忽近,飄渺不定的聲音,不,應該說從他聽到這句話之後,這個聲音就沒從他耳邊消失過。
那個人說,「『你』確不用相信,因為『你』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