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屈膝為奴(三)(1 / 2)

狼情肆意 靈鵲兒 2677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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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哇……」

從未想到一個奶娃娃能有這么大的嗓門,黑暗吞噬什么顏色都不見、什么物件都不見,天地籠罩仿佛只剩下這刺喇喇的哭聲!

雖說是自己的親侄兒,實則自出生當日雅予就被韃靼送給了托瓦,待到吉達將孩子抱來已是兩月之後。這一次出逃又未曾當真度過一日,算起來這也才是頭一夜帶。未出閣的女孩兒家哪里知道奶娃娃醒夜的事,此刻抱著懷中這般嚎哭,手腳亂,腦子里白晃晃一片,心不知是害怕還是驚悸,擂鼓般撞得通通響。

「不,不哭,景同不哭……」語聲顫,連帶身子都哆嗦,口中這無謂的話一點底氣都沒有。雙臂抱著拍也是亂,晃也是亂,不曾生出一丁點撫慰,小人兒倒似被針扎了似的死命哭叫。雅予六神皆無,眼睛也沒了去處,直愣愣盯著那榻上之人,惶恐到了極致一絲閃念竟恨不得早死早超生……

黑暗中,賽罕雙眼未睜眉已經擰成了疙瘩,好幾日沒踏實睡了,此刻太陽穴上的筋嘣嘣直跳,跳得腦仁疼。王八犢子!這哪是哭,簡直就是嚎叫!一股火躥上來,騰地翻起身。

天哪……看那龐大的黑影一瞬間就籠在頭頂,雅予瞪大了眼睛一口氣頓住,腦子里生啊死的念頭都被嚇了個干凈,渾身僵著,喊都喊不出來。

賽罕伸手一把將地上的人拖了起來,大手卡著腰一提,雙腳立刻離地。甩上肩頭,轉身就往外走。

又一次倒栽蔥,只覺得頭像被一棍子打懵,又重又暈。可這么實在的知覺倒是把剛才那要死了的恐懼抖落了出去,神智一醒,任是天旋地轉還是即刻想到自己手臂中還裹著孩子。想趕緊抱緊,可這么倒吊著,手臂根本吃不上勁。再隨著這一大步一大步,自己的身子不由自己,只管跟著晃,那小襁褓已是一沉再沉脫出臂彎眼看就要滑了下去。情急之下,雅予一把抓住,重量便都落在兩只手腕子上。好在那包得嚴實,更好在那兩個月的娃娃尚沒什么分量,緊緊抓著,一刻不敢懈怠。棉被里的小東西哪里知道外頭這般危急的局勢,只管自顧自,一口氣不曾歇,嚎得甚是熱鬧。

「放開我!放開我!!」

雙腿被他鉗著動彈不得,只剩兩腳稍能掙扎,誰知沒踢著那該踢的,倒是那剛穿上的靴子過大,這么一蹬其中一只竟是給蹬掉了。

這一把小骨頭,這一點子撲騰的力氣,還不如春日打獵一個兔子窩的重量,賽罕扛著,一股子怒氣恨不得就此一把捏碎算了!

大步來到門口,賽罕挑起簾就往外去,汗帳的皮掛落在身後似有千斤重,結結實實撲打在掛著的人上。

一刻出到雪地里,撲面清涼,天高地廣,那哭聲落進空曠中,才不覺那般刺耳。賽罕深吸一口氣,用力一甩肩。

他好高,一瞬從那肩頭落下來,整個人面朝下撲在雪堆里,摔得狠狠的。血充頭頂一時緩不來又被冰得一個激靈,雅予此刻的感受只覺渾身輕重失調、眼冒金星,暈暈沉沉醉了酒一般。

「滾!」

一聲乍喝,比小景同的哭聲不知隆隆了多少倍。雅予強掙著坐起來,正是一陣冷風吹過,狠狠打了一寒戰。雪地銀白趁得那人高大如魔,可怕是怕,他終究也是個人,這般屈辱又如何忍得??

「走就走!」此刻雅予哪里還顧得上講究什么「幽閑貞靜,行己有恥」,什么「不道惡語,不犬於人」!手用力拍在冰冷的雪地上,恨聲道,「你個混賬東西!無恥胡賊!豎子小兒!!」

氣得腦袋發熱,渾身冰涼,可攢足了力氣也不過就是喊了這么一句,那聲音還不如剛才孩子的哭聲大,比起他那一個字就更顯得勢弱。話音還哆嗦著斷斷續續,那人已然大步往回,連個撒氣理論的面子都不予她。雅予直恨得想哭,哼!待我回到中原,集千萬軍馬,打的就是你瓦剌探馬赤!待到爾等求饒,讓皇帝表兄壓下不和,換的就是你這頭野狼!爾敢再囂張?!爾敢再張狂?!待我小景同長大成人,待我小景同長大……

雅予這邊只管在心里發狠,念念叨叨,忽地覺得不對,咦?怎的這哭聲有些遠?一低頭,哎呀!孩子呢??剛剛明明抱在懷中被他一起扛在肩上的,這,這怎么摔下來就成了她一個?!

看著那背影已是到了汗帳門口,雅予一下子跳起來,一腳高一腳低,踉踉蹌蹌追過去,「把孩子還給我!你把孩子還給我!」

順著她撲上前,賽罕回身,一手卡住,「待著!再敢上前一步,我撕碎他。」

他抽身走,力道一帶雅予便被一下閃空跌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他拎著襁褓進了帳,淚沒了,人也氣瘋了, 「你是個什么將軍,活土匪!!」

這一刻所有的恐懼和計較都燒盡,什么邊疆穩定,什么大局為重,與狼為伍就是大錯特錯!獸性無道,自己何必再委曲求全?!

「賽罕!」雅予掙足了氣站起身,打不過他也要喊他個以命相抵的狠話出來,誰知一個名字將將叫出口,身子猛是往後一欠被人箍緊,嘴也被握了。

「魚兒姑娘!噤聲!」

雅予用力掰開,回頭看,原來是阿木爾。

「一個奴婢跟主子這么喊,你還想不想活了?」

雅予氣得發燙的頭腦覺得真是好笑,「哪個是奴婢?!我是……」

「姑娘,」阿木爾立刻打斷,「奴下不知姑娘是何人,只如今落在將軍帳下就是將軍的人。若當真不是,這探馬營中便果然容不得!」

「哼!你探馬赤軍果然光明正大,挾持一個吃奶的娃娃倒來談容得容不得?!」說罷,雅予轉身就往汗帳去。

「姑娘!」阿木爾一把拉住,「千萬不可!主人正在氣頭上,此時你進去只能是火上澆油、適得其反!」

「他是哪家的主子?!」雅予厲聲喝,「那是我的孩子!」

「不敢與姑娘爭,只敢問這天寒地凍,你要帶了孩子往哪里去?」

這一問,暴怒的頭腦才算冷了一冷,是啊,這冰雪之地,千里荒原,她把小景同帶到這風雪中,又該何往?

「逞這一時,傷及己身,何必呢?」

雅予苦笑,「不逞就不傷么?你那主子無半點人性,飢寒再苦也比被他折磨死強!」

「姑娘放心,主人便是當真計較又能拿那奶娃娃如何?倒是你這一進去惹惱了,那可就保不齊了。」

「我親親嬌兒的小性命就賭在你這『保不齊』上??」

「奴下用性命擔保,我家主人絕不會傷一個娃娃。只要,」阿木爾略頓了頓,「只要這娃娃家大人不亂滋事。」

話至此,這勸說中始終帶了條件,雅予知道這沆瀣一氣、再爭也無用,可這一番說辭確讓人心焦腦熱之外不得不遲疑,畢竟孩子在他手中,單憑她的力量,又如何逆轉天地?只是,退讓與強掙若都是惡果,哪一個該是她押注之處……

「姑娘聽我一句,待到天明,若情勢依舊不解,姑娘只管去,到時候如何爭、如何強,皆由姑娘。」

看雅予雖不理會,卻也並未再強闖,阿木爾又壓低聲道,「姑娘自那高山遠水而來,豈能不知『趨戰者勞』的道理?」

就著雪地的光亮,看到他那張清秀無笑的臉孔,相與白日的謙和與彬彬有禮,此時神色略沉,語聲嚴正,眉宇間一股說不出的壓人氣勢。雅予不覺微微一怔,這是個什么奴隸,竟是曉用兵法,與他那主子又是怎樣匹配……

「主人既已吩咐,姑娘不妨先遵行,就在這帳外候著。」

遵行?不遵又能如何……茫茫雪原,夜深無盡,進不是,退不是,雅予呆呆盯著帳簾,心頹縮不已……

阿木爾略陪在身旁站了一會兒,風卷了雪吹過來,除卻帳里還有些聲響,外頭又是一片寂靜。好在兵營遠,守衛汗帳皆是心腹之人,這一番吵鬧算是了了。阿木爾的心卻依舊懸著,那娃娃還在帳中,不知何時又會惹怒主人,可思前想後,阿木爾依然不敢久留,悄聲退往聽差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