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同榻難眠(上)(1 / 2)

狼情肆意 靈鵲兒 1988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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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生,京城長,總當自己已是見識了從南到北所有奇景天象,豈知這一刻切膚體會,雅予方覺曾經都是水中觀月,隔了磚瓦,隔了城池,甚而隔了另一個塵世!如今扔在這茫茫曠野之中,天地純粹,帳外明明是在下雪,卻這狂風抽打的聲響咆哮著壓來,入在耳中仿若塌了天的暴雨冰雹,皮氈的帳子被摔砸得只如一瞬吞卷的小舟掙扎在驚濤駭浪之中。

曾是一刻雅予覺得那帳頂已被掀去,堅硬的雹子就要劈頭蓋臉砸下來。這究竟是誰犯了天怒?幼時奶娘講的那些神啊鬼的統統下凡、統統來作祟也不及此時天譴一般的惡劣。冷已是顧不得了,如此風雪之下,什么火爐、什么被褥都是虛設,四下里都是風,都是雨,寒氣穿透了氈毯把那*的冷直刺進骨縫里。抱著被蜷縮著,雅予哆哆嗦嗦,只覺得天根本就不會再亮了……

相與她這邊活不出去的苦,對面的景象仿佛是另一世。高幾邊燃了燈燭,清亮柔和的光把那張鋪了厚厚被褥的睡榻照得那么暖和。那人手中執卷靠在床頭,外袍褪攏在肩上露出淡青的中衣。雙眉展,眼波靜,神情如此專注,一頁,一頁,帳外的風雪充耳不聞,周遭的一切似都於他無擾。

雅予看著,看著,眼中恍惚,心里狠狠地懷疑這可是夢中幻景?還是他那邊……果真與她不是一處天地?

「睡了?」

低沉沉的一聲問混入那翻頁聲,雅予沒聽真。正是疑惑,忽見他手腕一歪閃開了書,頓時四目相接。雅予呆呆一怔、不及轉了眼神,甚是尷尬,趕緊搖搖頭。

「既是沒睡,去把三哥那本手記給我找來。」

「……是。」

雅予邊應著邊萬分不情願地往起爬,原本覺著這棉被根本不頂事,可一旦離了才知道那是多難得。裹著小襖,瑟瑟如一只草窠里的小螞蚱,冷得直跳腳,又怕現在他眼里,只得哆哆嗦嗦小跑著往外帳去。

外帳大,足容百人,此刻只燃了一處火把,黑暗龐大,陰霾森森,那暴風雪的咆哮越發像鬼怪翻天一般嚇人。雅予咬著牙不往那暗處看,急急在書案上翻找。咦?怪了!烏恩卜脫那本手記平日就放在眼前,每天擦每天見,這,這怎的半天尋不著?難不成真是有鬼了?

「啪!」帳頂上重重一聲,炸雷般拍入耳中,雅予嚇得「啊!」一聲蹲在地上。黑洞洞的帥案下冷風颼颼,仿佛那帳簾一呼扇一呼扇已是吹挑開。雅予趕緊閉了眼睛,雙手緊緊捂著耳朵,心里各種神靈叫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最後叫到了爹爹娘親……鼻子一酸,淚哽在喉中。

不知道在案子下蹲了多久,直到那冷又戰過了怕,這才撐起僵成一團的身子重在案上翻找。無論她是以為撞了鬼,還是迷了心,那手記就如從未有過消失得無影無蹤。回頭看看內帳安靜靜流出的燈光,雅予不知怎的竟是不敢回去復命,許是……許是這帳內帳外所有的鬼加起來也不如里頭那個閻王可怕。定定神,轉身在書架上一本一本翻找。從前覺得一個人行軍打仗還帶了這么多書,多少算得上個「儒」字,此刻,雅予只覺得這統統都是為了刻薄她而來!

翻遍了,找遍了,還是沒有。空盪盪的汗帳再無旁的去處,見鬼了,真的有鬼了……沮喪之余,眼睛忽地落在帥椅腳下一個小木匣子。這是何時有的?猶豫一刻,蹲下打開,第一本就是那手記……

……

「冷吧?」

沒有責她拖了這半天,也沒有一副冷冰冰的主子像,他竟是雙手合攏握住了她,雅予那篩子一般發抖的身子即刻驚得僵直。

「凍壞了。」

不知是不是真的冷得要死了出了幻像,還是那柄小燭的光實在迷惑,總之,雅予怔怔地被握著,覺得他這邊果然暖和得很,風聲都似小了……

賽罕微微一笑,拍拍身後的榻,「來,上來睡,這兒暖和。」

這一句針扎了一般,雅予甩開他的手,受驚的小兔子似地逃回鋪上,一出溜鑽進被中。

凍了這一場,如今裹了被子也止不住抖。哆哆嗦嗦地藏著,眼睛忍不住還是尋了那光亮去。他那邊又開始看書,像是什么都沒說過,沒做過。雅予盯著,盯著,冷一刻不曾減緩反倒越來越甚,仿佛餓極了的人,剛剛推辭掉嗟來之食,此刻竟是不知羞恥地覺得可惜起來……

賽罕又翻看了幾頁,覺得那頭兒差不多了。放了書,起身,走到她鋪前,蹲下,「走,過去睡。」

不吭聲,被里的腦袋用力搖了搖。

她當她藏得挺好,誰知那大手不由分說就伸進來攥了她的手腕子。雅予驚得正是要叫「無禮」,誰知那腕上的手輕輕把了脈,這才想起他是大夫,一下就老老實實了。

「地上寒,這么陰一宿可不單單是凍著,那可就是,」他低頭,恍恍的燭光中對上了她的眼睛,「嫁不得人了。」

雅予臉騰地紅了,抽了手縮回被中緊緊閉了眼睛。

得,賽罕在心里笑了,這句話還不如不說。

「這么著,你睡床。行了吧?」

雅予悄悄琢磨,這么大方?他能這么大方?又想想,……怎么不能呢?這幾日為了她吃的,飯菜都安置得湯湯水水又軟又可口;還為了她保暖添了炭盆。凍僵了的頭腦再不及多思慮,直勸自己:凍壞了可是自己的身子,管他為的什么,先撐過這暴風雪再說。橫豎,橫豎他不怕冷,讓給她,他也凍不著。

「怎么?還得我抱?」

他真的伸手過來,雅予趕緊睜開眼往起爬,拖了被子,跌跌撞撞地就坐到了榻上。

燭光亮,床鋪得厚厚軟軟的,看著就暖和,和地鋪真真是不一樣!

雅予小心地把那床蓋過的被子卷起來,把枕頭也疊放上去。裹著被子坐在床邊只等他拿走鋪蓋自己就好躺下了。

賽罕走過來,彎腰,兩臂猛地托起那輕飄飄的人,不待她反應就扔進了床里。

雅予驚得叫,「你,你這是做什么?」

「能做什么,睡覺。」賽罕拿下外袍扔到了架子上,把枕頭拽過來擺好,安安穩穩躺了下來。

「啊??你,你也睡床?」

賽頭扭頭坦坦然然地看著她,「不睡床睡哪兒?」

「你不是說,不是說……」雅予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我說了你睡床,可我說我睡地了么?」

雅予瞪大了眼睛,蒼天啊,人還能,還能無恥成這樣??哆哆嗦嗦仍然一股火起!掀了被子就想越過他下床去。

「你敢。」

雅予一僵,再不敢動……

他有限,他說話做事向來有限。短短相處的時日,雅予幾乎是戰戰兢兢地在生死的邊緣學會了揣摩他,不能說透徹,卻常能猜個七八分。只這兩個字,語聲不大,卻是那語氣……如此陰沉。雅予僵著不動,不往前去,也不往回退,甚而都不敢回頭看他一眼,不想看到與逃離那一晚一樣陰狠的目光……

嚇著她了。賽罕莫名有種當年訓狼崽的感覺,只是心里卻不似當初的爽利。伸手拉了她,「過來躺下。」

雅予只覺得渾身僵硬,卻是順著他的手躺下來,小心地往後撤撤方才裹了自己的被子。

賽罕打開自己的被子攤開來,蓋了自己一並也蓋了她,「我不能特意給你添張榻,懂還是不懂?」

「嗯。」

她乖乖點了頭,只是這順從不知為何讓賽罕有些別扭,他是當真沒想嚇她,看著她縮在被中只戒備地露了眼睛,正想像揉搓諾海兒似地揉揉她,手到了半空又收了回來,掖了掖被角,「你怕我怎么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