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榻上交易(1 / 2)

狼情肆意 靈鵲兒 2347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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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坳口無風,雪覆清涼,皚皚掩著營地,天籟寂靜。

偌大的汗帳只燃了一只燭燈,橘黃的光都掩在了厚重的玉屏風後,外帳漆黑,冷冷一片空曠;內帳中,一捧暖暈籠在榻上,只把那棉花壘砌的小窩照得暖暖和和。

冰雪尚在,春意已濃,賽罕一日里的水袋都要換過一次,因此上只一身薄中衣便再蓋不得什么。此刻靠坐在床頭,高幾上攤開紙張,目不轉睛地看著。懷中兩手輕輕揉捏著一對白嫩嫩的小腳,專注的目光只在紙上,偶爾抬起手翻過一頁。

夜好靜,「咔嚓」輕輕一聲冰柱融斷,撲在雪中輕微的聲響。

自韃靼突襲了衍州,邊疆兩月之內屯兵數十萬,戰事一觸即發。為了不讓瓦剌的主戰勢力趁機與韃靼勾結,三哥一直暗中斡旋,隨時把點滴進展快馬飛書傳給他。可一個月前書信突然減少,暴風雪過後更無音信。大營據此數百里,並未遭到雪災,怎的會忽地沒了消息?多年征戰,賽罕心中明白,兩軍對峙有時求的就是悄無聲息的消磨,可此時的靜不知為何讓他有種不可名狀的不安。龐德佑,此人此刻究竟想要什么?

兄弟六人起勢之時是得了中原的暗中佐助,而那幕後之人便是中原朝堂新起之勢:威遠大將軍龐德佑。幾朝幾代的紛爭,兩邊視同水火,龐德佑竟是劍走偏鋒主動找到他兄弟商議大計。即便在他們尚未得勢之時,龐德佑也曾頂著中原清流一派辱國苟且的指責,相信烏恩卜脫,力主和談!這些年兄弟們把握了瓦剌大權,力保邊疆和平,三哥與龐德佑可算得是多年的盟友。只是,此人老謀深算、深不可測,三哥從不敢一刻松懈警惕。

衍州一戰,事已明了,並非瓦剌有異,甚而也不是韃靼主戰,龐德佑該不會不體諒。也許,自己真的多慮了……

眼睛看著舊信,一字一行早已不進,目光靜,神思深去。只是手中的揉捏輕重有序,一刻都不曾停。

……

藏在厚厚的棉被中,雅予早已是悶出了一頭的汗,氣息長屏短出,一動不敢動,心里翻江倒海。

今兒諾海兒那強睜不開眼、東倒西歪的形狀跟自己平日一入夜一模一樣!雅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困倦,一直當是他人奇、葯方子也怪,醉了酒一般都是那治病的療效。誰知待把諾海兒安置睡下,小東西迷迷糊糊忘了遮攔,竟道,「你怎的……怎的又在飯里給我下葯?」

真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堂堂大將軍怎的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一肚子委屈、滿腔羞憤!一晚上雅予在帳中仿佛一頭乍驚了的小牛犢,燥得再不得安生,一時來來回回走動,一時手握小拳念念叨叨。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語、一番可殺不可辱的貞烈反反復復在心里演。好容易挨到夜里,趕緊假裝昏睡過去,只等那狼賊回來,憑他所為何來,今夜定要人贓俱獲質問他!質問他大丈夫行徑,質問他兩國之大體、人之臉面羞恥!跟他,跟他拼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什么無恥駁辯都替他想好了,誰知竟會碰到這樣的情境……

當那雙大手在被中輕輕摸到她,她立刻想叫、想踢、想打,想跳起來狠狠甩他一記大耳光!可怒火中的人還未及發作,已是感覺到裸著的腳摁上了軟軟的指肚,卻並非那胡思亂想中的作為,力道輕重不一,或捻,或揉,酸酸的痛麻從不知名的穴點中慢慢傳出。

腳不由隨之輕輕一顫,她一怔。

腳底心緩緩漫出的溫暖那么熟悉,推捻的力道從穴位出,在筋脈血液中流淌。原來,她睡過去,卻還留著所有的知覺。難道這就是他給她下葯的原因?自從他換了方子,她的病一日比一日見好,不過半月竟是完全止了經流。當時只顧了心喜,也不說那葯奇,全當這么快見效都是老天照應。這一刻才知,凡事都有因緣,自己,竟是太小人心了……

人僵在被中任他揉捏,怒氣與委屈似還都在,卻是在這暖流的驅散下,東躲西去,聚不成火,這便讓人左右無措。

偷偷從被中窺出,燭燈映照,他的身影恍在帳壁上那么高大,側臉的勾勒,許是因著眼窩陷,橘黃的光暈托著更顯出那高挺的鼻子。濃眉微蹙,神情專注。意外地,竟是發現他的眼睫這么長,在鼻梁處都有了小的側影。心里悄悄的,竟有些想笑,一個男人這么絨長的睫毛,怪道平日總是眼眸深藏,否則被人看到豈不有失他大將軍的「威嚴」?

他的掌心許是因著那不知因由的內火,熱得像在家時暖被的銅捂子,只不過要軟些,還帶了薄繭,握著她偶爾劃一下,糙糙的。被他扯過,掐過,打過,抱過,卻從沒有像此刻貼得這么近,這么靜。如此,也算得「肌膚之親」么?若說這形狀實在是……不能說不算,可是,看著這淡然到毫不在意的舉動神情,自己的腳只若他手中常擺弄的那把靴刀,雅予竟莫名不覺得有何不妥,治病不得忌醫,可應在此處?

就這么猶豫著,藏著,身上僵,額頭冒汗,自己仿佛作繭自縛一般,再想不出個萬全的出逃之策。心里反反復復、糾結不已,怎么辦?如何是好?起身罵他,就此打斷;還是,還是任他這么捏,只裝不知,待一日這病痊愈?這,這是否太……

思來想去不得解,正是心煩躁,忽地感覺那揉捏變了力道,手指曲起,指結突起處輕輕劃過腳心。哎呀!這是何等療法,好癢!一時難耐,雅予緊緊咬了唇狠狠屏住,沒想到對策之前是是萬萬不能醒的。強忍著悄悄看去,他分明還是在認真地讀著幾上的紙張,絲毫不曾分神。腳底那一根神經似舒枝曼葉通遍了全身,把那奇癢一絲絲一*透進骨頭縫、傳去每一個細紋深理,那鑽心的感覺似百蟲附體、百爪抓撓,實在,實在是受不了了!!

「啊,啊!」兩只白嫩嫩的小裸腳亂踢著,騰地掙起。

他轉過身,燈光刺眼的亮把嘴角的壞笑照得那么明顯!

「醒了不睜眼,端端讓爺這么伺候著!」

原來他,他已經知道了!雅予更是尷尬更是羞,「你,你……」准備了一晚上的話,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看她窘得紅彤彤、亂糟糟,賽罕越覺好笑,回手從高幾上拿了茶碗遞過去,「喝了。」

慌慌不知所以,只隨著他接過,抿了一口那溫吞吞的水,雅予才覺不對。足穴按摩之後要喝溫水排毒,這醫理她是知道的,可這些日子他悄悄為她診療從不得機會給她水,那今夜怎的就有了?況這水顯是開水晾涼,並非碰巧而為,那……那只能是他打一開始就知道她醒著的?雅予一時更窘得無地自容,「你,你知道……」

話音未落,迎面的燭光中那人已經湊了過來,低頭,唇滿滿印在她腮邊。

她屏了氣,像每一次他親吻她,小小的不耐,慌慌的緊張。那湖水漾漾的雙眸點著燭光粼粼,絨絨的雙睫顫顫地,似能感覺到輕輕柔柔撫在他肌膚上。

深深地嗅著她清涼香甜的味道,他很滿意她不躲。

一次比一次時候久,直到她忍不得氣,他才離開,薄薄一紙的距離。

她難得地開了口,香香軟軟地氣息便呵在他面上,「這節……要過到幾時才算完?」

賽罕一愣,笑了,沉沉的語聲在喉中喃喃,「這福氣,你可受得?」

雅予想搖頭,可他離得太近,不想碰著他,便只垂下眼簾看著那碗水。好半天,輕聲道,「多謝你為我診病。」

每當夜靜,暖在榻上,她口中的「主人」就變成了「你」。這細微之別,她自己都不覺,賽罕聽著卻很是受用,「我給你瞧好了,你是不是也該給我瞧瞧?」

「我不會瞧病。」

原本以為她總要接了話問一句「是何病」,誰知竟直截了當地回了他,接下來他若再繼續倒像自說自演了。賽罕有些牙癢,「這可是沒良心?」

雅予屏著氣輕輕嘆了一聲,「是何病症?我又能如何?」

「內熱。你,給我去火。」

她抬起眼,心里的好奇不覺就占了上風,「究竟是怎樣?不是天生的?」

賽罕笑笑,「天哪會生出這般別扭。」

「那是怎么得的?」

「那年隨我阿爸出診。大漠中迷了路,整整走了三天。沙子滾燙,燎了一腳的泡,不出血。馬曬死了,遠處瞧著天,明晃晃地滾著熱暈,一幕一幕,是從沒見過的景象。沒有汗,人的血都蒸干了。」

雅予靜靜聽著,想著,大漠?滾燙的沙子?他們究竟走到了哪里?那幽藍的眼睛背在光中看不真,高挺的鼻越看越不像……

「後來尋到了安置處,好幾日我只能喝水,下不去吃食,眼里都是光和光暈里的影像。再後來,總算醒了神。可那熱,再沒離開。」

原來如此……

「那是哪一年?」

「我十二那年。」

夜靜,清涼涼的。雅予仰起頭,把一碗水全部喝下。賽罕看著那雪白的脖頸咕咚咕咚的,笑了。

「再沒尋著旁的醫治法子?」聽說他爹爹是神醫,自己的兒子不會不救,那這頑疾又怎會拖到今日?

「又不是什么大病。阿爸說這熱就像那光中的影,是我想出來的。何時能尋到一個地方,把這幻象沖洗干凈,就好了。」

「那……我又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