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猛葯攻心(1 / 2)

狼情肆意 靈鵲兒 2079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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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已是夏末,夜里早有了秋涼之意,可這雨依然是毫無征兆就洶洶來襲。午後懶懶日曬的天頃刻就黑壓壓陰雲密布,一梭梭豆大的雨點伴著滾滾雷聲噼里啪啦砸在帳頂,營地壓在厚厚的雨幕下,真有天譴之勢。

帳外雷電交加,帳中昏暗不得不掌了燭燈,濕潮的雨汽在橘光中似淡去許多,讓人稍緩去些憋悶。

賽罕坐在案前仔細地看著軍師木仁送來的文書。離開探馬營近十日,這其中不但有每日敘報,更有木仁與他商議如何接管與開拔諸事。去冬他們挺而走險拿下北邊各小部落,金箭令下,再不許他離開喀嘞。這一懲罰一自是為的軍令威嚴,二么,也是當時局勢微妙,恐引得韃靼借口爭奪,更怕中原趁機釜底抽薪,戰火一燒起來便是漫天之勢。

之後變故,戰事一觸即發。探馬赤軍再無囤藏之由,賽罕下令各營做好准備,待金帳一聲令下即刻開拔。好在局勢力挽之下又趨緩和,只是一場猜疑並未就此完全消去,因而與中原的邊界變得尤為緊要。金帳之上三哥力爭烏德爾河一線交於老六來守,此處正是瓦剌、韃靼、中原三方接境,一旦有變也好及時應對。雖說這桀傲不馴的狼將軍實在難以駕馭,可大汗也覺得放著一幫驍勇之士在北坳口閑過日子實在不妥,遂雖是紹布一派極力阻撓,依然有了松口的跡象。

喀勒地勢險,天氣惡劣,一年四季草場難養,不宜放牧。大營不會急於遷移牧民至此,該會派小股人馬駐守。因此待接替的人馬到,他們略做清點移交便可動身。賽罕預料起營開拔之日就在秋天。

營中暫無纏身之事,只是身為主帥從未離營這許久,每日帳中仔細批復敘報,細致到了兵士們日常操練的目項甚而伙食起居。一邊忙碌,一邊靜心候著。那要等之人一直不曾露面,賽罕不聞不問只忙公事,眉頭卻一日比一日緊……

一路快馬特為她來,別扭過後,該到了丫頭回家之日。半年的日子,不長也不短,用來給她消氣,也用來懲罰那倔脾氣上來的不管不顧。每日他雖也牽掛,可只道心篤定、胸有成竹,待上了路,一日千里不足盡,飛雪豹第一次狠挨了鞭子,才知自己早已是耐不得。心里只罵渾丫頭,拖回來不好好兒教訓你一頓真真是要折了爺的志氣!

誰知剛進營地就看到她與五哥悠閑閑騎馬而來,水米未進,一路燥賽罕騰地火起,也忘了那每日奏報說她從未多與人瓜葛,只覺眼中針扎,難忍難消!尾隨了去,也未多想此舉可大丈夫,只道看個真章。誰知這一去真乃老天囑意,聽她一曲,恨不盡,血淚仇,炸裂如山崩之勢,碎石紛亂;隱忍如怒海之底,駭浪淘天。哭不出來,吞不下去,潰至邊緣一線離隔。不必行醫也知道樂從心起,此刻這撫琴人心緒已亂,神智不明,直聽得他心驚不已!

這一悟更生疑問,哪里還顧得他二人親近,不敢再耽擱賽罕先行驅馬回營。看了那十八封信更覺心驚,一字字一句句,心里該是有多糾葛才能把一句問話寫出整整五十頁的紙?尋到根源賽罕原是想起身離去,待有了主意再與她見,誰知正正撞上。總想著這么恨,該是要於他食肉寢皮,誰知一眼瞧見他,她當時就不會動了。

草原上身經百戰的獵人怎會看不出,這就像那狼口僥幸余生的小花鹿,一旦再遇,要么瘋驚,要么頭腦僵、四肢凝血,根本就不懂得再逃。他這才知道,她恨他,卻是更怕他,怕得失了心智。

實在話,那日她走著實氣壞了他,一口氣忍著才沒有扭斷她的脖子。冷靜下來再想,激變失聲,是傷了心里的尊重,沒了中原人視為命的貞潔,可她敢這么跟他賭氣,也是篤定他不會傷景同,不會氣她。這般挑釁,賽罕心里雖恨,卻是低頭默認任她逞了脾氣。想著忍過這些時候,讓她全了那面子的虛禮,回來再好好立規矩!

豈料直到如今才明白她之所以要走,是怕他、嫌惡他;之所以敢走,是以為景同是人質,諒他不敢動!賽罕心恨,什么東西!送她走,她不走,一番家國大義,好個明理的郡主!可他留下她,應著是權衡把握,實則何曾起過半分念頭要當真拿她母子去交易?!

她這一怕,一失神,他多少挫敗!

抱著睡了這么久,她就像個小枕頭,恰恰地墊了他的心窩。平日睡著不覺得,一離了,總是落枕,怎么的都不合適;可他呢,卻像是床不合時宜的被,冬天蓋著冷,夏天搭著熱,人家說蹬就蹬了。賽罕苦笑笑,小王八犢子!你也不怕夜涼鬧肚子!

如今備下這劑猛葯,賽罕也是不得已之策,久拖不宜,總得先把病治好。至於往後么,已然輸給五哥,說不得是不能明著要了。只是他用慣了,不舍予人,可這小枕頭也不能硬往回搶,只能是……

「主人,她來了。」

不覺意,幾時阿木爾已是恭敬在身旁。

「哦?」賽罕從案上抬起頭,想她終歸跳不出他的掌握早晚要來,可挑了這么個時候,是這雷聲助了戾氣還是這陰雨滅了志氣?遂問,「人呢?」

「在外頭拐腳處站著呢。」

「可有雨具?」

阿木爾搖搖頭,「都濕透了。要叫她進來么?」

賽罕想了想,嘴角一挑一絲冷笑,「不急,等她求見。」

「是。」

吩咐完,賽罕蘸了筆,復又低頭專心公務。帳外雷聲又炸,雨勢越猛,筆下穩,刷刷而過,只心里最邊角處小聲合計:那單薄的小身子定是要澆病了。病就病了,橫豎今兒這一場完了也是要病。這雨來得正好,把那怒火激到最鼎盛,把那尊嚴踩到最底處,所謂引葯歸經,這恰恰就是葯引子。

這一陣雨洶洶如潮,直砸了一刻多鍾也不見勢消。賽罕擱了筆,負手踱至帳中。夏日雷雨撐不去多少時候,她若還不進來,雨一小,日頭一露面恐要前功盡棄。叫,還是不叫?

正是鎖眉躊躇,就聽一陣雨急,阿木爾快步而至。

「回主人,魚兒姑娘求見!」

賽罕吸了口氣,輕輕握拳,「叫。」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