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求而心切(下)(1 / 2)

狼情肆意 靈鵲兒 2610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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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耐得英格離去,雅予趕緊起身。匆匆擦了把臉、重把睡得散亂的發打開,仔細梳理好。在頭巾中撿擇,淺草綠的,胭脂粉的,最後挑了一塊銀白的扎在頭上。

再對著鏡子瞧瞧,眼睛腫,淚痕猶重。冷水中濕了手帕,疊好,涼涼地敷在了眼皮上,手指輕輕摁了摁,再打開,像是好些。匆匆反復了兩次,丟了帕子起身出了帳。

秋涼的夜,小風徐徐。草原上已不似夏日那般漾著滿滿花草腥香,味道越來越淡,飄進鼻中更多了泥土的干爽。天高,星斗遠照,夜涼涼潤潤,越覺清新。

小皮靴踩在漸是萎去的草甸上,雅予的腳步又輕又快。大營與北坳口的小小喀勒不同,主營不走游牧,都是固定下來的大帳,單是十個哈那以上的帳子就有近百座,一眼望不到邊,氣勢恢宏。營中道路齊整,戶制分派各有崗哨,夜間也不似那故弄玄虛的探馬營,彎道各處皆設了火把,總是照得很亮。

篝火設在大營中專為節日酒宴而擴出的空地,足容千人。雅予自來到左翼大營並未逢得什么節日,遂從未去過。好在出了女眷營身邊便常有來往的人,一路隨著他們走,心急急地懸著,只推想著見面後的應對,竟是沒多留意腳下七拐八拐的路。

尋著人聲與燈火,總算遠遠傳來了琴聲。雅予仔細地聽,這曲聲俗不似那一日校場上的磅礴氣勢與心緒萬千,只平平地應著節日的歡騰,卻那弦音依然聽得出他的干凈與力度。懸著的心稍稍放落,走著走著不由自主就小跑起來,明明知道他在,怎的還就怕一倏兒那人就隨著縹緲的琴音不見了。

越靠近篝火營,烤肉的香味越濃,來往的人也越多,漸漸地竟然摩肩接踵到處都是,且各自要去的方向不同,這便人聲嘈雜,熙熙攘攘。原本覺著人多恰是掩去她尋人的突兀,可此刻雅予卻不得不墊了腳尖左右撥著人群沖著那琴聲去,怎耐個子小、身子輕,不一會兒就被擠得偏了方向。

正是腳脖子酸、頭昏腦脹,忽見不遠處錯開了人群,想過去喘口氣,再定睛一看那正面一隊人迎頭過來,為首的竟然就是五將軍那欽!雅予趕緊腳落了地,左右急看,硬撥拉開周圍躲到幾個端了吃食的仆人之後,低著頭隨他們亦步亦趨。

自大夫人來過之後,雅予就常躲著那欽,便是與英格一道也難得與他對看一眼。不是看不出他的詫異,更能覺出他尋過來的目光,可這煩心事皆由他起,雅予實在是怕自己的脾氣一時上來做了不合身份之事。遂打定主意能不與他正面交鋒最好不要,女孩兒家做主自己的終身已然是羞人又難堪,如今還要真章兒著與那禮聘的男人論長道短,她實在是開不了口。

這么躲著,避著,心里越想早一刻見到賽罕。那是他的親哥哥,他該是最知道如何應對;況他是男人,定是能有個比她的躲避更周全的法子。

一心只管躲那欽,待再抬起頭,喘過氣,雅予才驚覺不知何時那琴聲已經停了!心一慌,也再顧不得,用力撥著人群朝前去。好在已然很近,不過一刻便尋了過去。

空地上大大小小幾十處篝火,小的火堆柴草架起有丈把高,大的要大出數倍有余,火焰足有沖天之勢。待當真來到此處,人們倒似有了秩序,依舊是載歌載舞的熱鬧,卻是都各自分守在篝火邊,不再推擠。

踮起腳尖,舉目望,在那正中最大的篝火旁終於看見了那人。目光落在那張熟悉的面孔上,雅予的心忽然一頓……

這些時的盼這一當真瞧見了,那份焦心怎的竟似摻進了旁的東西?身子忽地有些發冷,卻又不似上一次在帳中見到他那般血冷的僵硬。原當曾經那深夜夢回中汗濕的景象已是被他的血淹沒、吞噬再也不復,怎的這一刻就又悄悄浮了出來?他的味道,他的身體,那么清晰……

人怔著,腳步不知該怎么上前,卻又不肯往回退。雜亂的感覺中,淡去的怨恨與新傷的內疚糾纏得這么奇怪,說不出,理不清。就這么呆呆看著他,看著他,時間點點滴滴地流過,不知為何,鼻子莫名地一酸,心里,竟有一絲那一次燈會上走丟了的慌張,又有一絲重逢的欣喜……

不知是誰敬了奶茶在最近的火堆上,人群一陣歡呼。愣了好半天的人這才緩了神,該問的總歸是要問,那纏不清的心思不如暫且放放。此刻他正與大將軍一道,橫豎自己是不能靠前,不如就先等著而後再見機行事。遂左右看看,往前尋了個小火堆坐在了圍圈外,卻是這角度倒正正能瞧見他的神色、他的一舉一動。

他坐在大將軍的右首,單肘托膝傾向大哥,不知在說什么。依舊是怕熱,入秋這些時仍未換了衣袍,火光映照下,雪白的夏日薄綢越發襯得那身型高大英挺,在一群非灰即黑、壯碩臃腫的人中好是顯眼。

嘈雜的人聲入在耳中全是不顧,雅予坐在角落里只靜靜地瞧著。那副眉眼如初,犀利的狠、另異的俊朗,神情全無當日故意激她時那陰冷無恥的嘴臉,也不似兵士們面前的威嚴,談吐隨意、熱烈。他今年該是二十有六了吧?這一把歲數在中原早該是兒女成群,怎的他倒像是無事一身輕、凡事都由著性子來?在長他十五歲、氣勢沉穩的大哥面前,還真是顯出了一副年輕勢盛、氣宇奪人的幼弟模樣。

正瞧著,不知他們說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直起身大笑不已。那爽朗的聲音隔了幾處篝火依然傳了過來,雅予不覺挑了挑眉。原先也見過他笑,多是嘴角一挑,要么就是眼睛里似有沒有,難得出個聲兒也讓人聽著冷,總之落在雅予眼中無一例外都是壞笑、奸笑。這一回倒是不一樣,像是真的樂,不覺就有些好奇,隔得遠看不真,在這般熱烈的笑容後那眸底可曾變了顏色?若還是幽幽藍,該是個什么形狀?

又見旁邊有仆從托了酒上來,他抬手端了一飲而盡。這動作……哪里別扭?雅予仔細看才發覺這半天還真是未見他抬起左臂,不免提了心,原本以為能拉琴該是無大礙,可此刻再想來剛才的曲子分明就是流水一般無甚起伏,況且既然來了怎的白天又不去賽馬奪羊呢?此人向來好出風頭,她才不信他能忍得旁人熱鬧自己干看著,難道……

雅予這廂正一個人蹙了眉左右渾猜,卻見圍坐的人們都站了起來,原來是大將軍要離席了。雅予也趕緊跟著起身,心道這便好了,等大將軍一走,她就悄悄上前去尋他,先找到阿木爾再把他叫到一旁。

主意倒是不錯,可誰知人家兄弟倆似剛聊到興頭上,絲毫沒有散的意思。並肩隨行,某個做弟弟的根本就不打算離開兄長。雅予不覺有些泄氣,跟,還是不跟?心里尚在糾結若是跟了去沒了時候,如何跟英格交代?可眼看著那背影漸行漸遠,心不定,腳步卻早抬了起來,急急小跑著跟了上去。

兄弟二人走的不快,邊走邊聊很是隨意。雅予很快就趕了上去,不遠不近地跟著,心里只念草原的好。若是在中原,這好比藩疆郡王的人物,動輒就是數十人的護衛,別說是跟著,就是想遠遠瞧一眼,也是她這小百姓不能夠的。

原以為他陪送大哥回了帳就該折返回自己的住處,誰知他竟像是回了家一般隨進了帳中。那是大將軍的寢帳啊,雅予哪里敢靠近,只能遠遠地瞧著,眼看著厚厚的皮簾落下再不見人影,不覺氣惱,狠狠跺了跺腳!

氣歸氣,可左右瞧瞧,這可是左翼大營的帥營,自己這么無所事事地閑溜達可不是個事。不得已,尋了一處灶房,悄悄躲在背後。

時間總在等待中凝固,又在等待中流水一般滑過。腦子里一時空,一時紛紛亂亂,雅予直站得腿腳發麻。轉了轉僵硬的脖頸,這才注意已然夜深,遠處的篝火似散了,人聲倒還有,只是往帥營這邊來的人本就少,此刻更覺寥落,又過了一刻,便完全散盡。

許是要應了這冷秋的景,剛才還徐徐清涼的風此刻加了勁,呼呼的。出來得急,不曾加個棉坎肩兒,又怕看不著不敢站到背風處,雅予這會兒只覺得透心兒涼。

抱了手臂,來來回回跑跑跳跳,嘴里無聲念念叨叨。從聖人聖賢背到了老爹爹的手記,從聖女經念到了弟子規,橫豎能上口的,連他教的那幾篇蒙語文章都來來回回背了幾遍。

風一陣緊一陣,人的精神倒還撐得住,只是這身子實在是抑制不住,哆哆嗦嗦的狼狽。可心里卻是一刻比一刻堅定,仿佛做事魔怔了,只想要個結果,橫豎連因由都不顧了。

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那帳簾,雅予有些咬牙,有本事你今兒就睡在兄嫂跟前兒!

脾氣逞一時,狠話不落就縮了脖子,背一遍,再背一遍,最後一遍!若他還是不出來,她,她就……

她怎樣也不怎樣,足足背了個十來遍,這才看見遠遠那燈火通明處打起帳簾走出了人。

等不得,雅予趕緊跟了過去。剛跑了幾步就趕緊慢了下來,離大將軍帳這么近,可千萬不能造次。這會兒也比不得篝火前人多好掩飾,只能屏著出了帥營才好上前。好在他步子雖大,倒是不快。人就在眼前,雅予也不覺慌張了,安心地跟著。

出了帥營,他往東邊拐去。雅予有些納悶兒,他不該是往西邊大營去么?這是往哪里去?不管了,先追上再說。

他分明是在走,分明也是不緊不慢,可,可她怎么跑著還趕不上?眼看著幾十步的距離,怎的越拉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