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大結局(下)(1 / 2)

後娘最彪悍 浣若君 4870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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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大結局(下)

「衛疆還好吧,他聽了倆哥哥死的事兒,是不是心里特難受?」對面的冷奇又說。

另一個老聶點了點頭,豎了三根指頭出來:「在自治區三院自殺了三次,所以,我打算把他轉到北京去。對了,他挺喜歡玩電子游戲的,就是我現在著手研發的這種,這東西孩子們都喜歡,還有電腦,他也很喜歡,我給他買了一台,那孩子腦子太好了,防不勝防的就想自殺,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盡力的,轉移他的注意力了。」

凌晨,天還未亮,車廂里一片灰黯,聶工坐了起來,盡量不動聲色的,夠著從桌子上的一張報紙拿了過來,看時間,同樣是1986年7月4日,這跟他離開北京的時間是一致的。

他打開了讀書用的小電筒,仔細看著報紙。

報紙上赫赫然登著一篇報道:《兄弟毒販聶衛民和聶衛國的傳奇人生——槍斃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聶工突然就想起來,陳麗娜說過,上輩子的衛民和二蛋,是在1985年的時候,因為黑社會,以及販毒罪,在86年6月紅岩的嚴打中,給槍斃掉的。

要按現在的時間來算,就是上個月的事兒。

所以,對面的那個聶工,應該就是陳小姐嘴里一直念叨的,上輩子的老聶吧。

而穿著軍裝的,無庸質疑,肯定也是上輩子的冷奇了。

好吧,聶工相信陳小姐是重生的,也相信還曾有過一輩子,自己的幾個孩子結局都無比的凄慘。

可是,他從來沒想象過,自己有一天,真的會遇見上輩子那個杏樹叉子啊。

既然他能拿到報紙,就證明他和上輩子的杏樹叉子,是在同一時間,同一空間里的。

對於一個深信馬列,深信唯物論的共產黨人來說,這可真是太奇妙了。

對面的倆人還在聊天呢。

「衛民的那個情婦,本來替他們兄弟擔下了所有的罪,直接槍斃了的,本來,我以為這樣就完了,他們兄弟還能出來。但是,劉小紅死了半年,省上突然重啟程序,再度追查,推翻劉小紅原來所有的口供,檢方一起推行,就是要槍斃他們兄弟,說白了,嚴律震懾,是給全國的不法分子們看的。」

「殺雞儆猴,我明白的,現在邊疆和紅岩的情形太亂了,必須用重典。」老聶說著,一字一句,無比的艱難。

冷奇拍了拍他的肩,突然就說:「我知道你特別傷心,但是,兄弟,咱們該走的路還是要走,我找了一對象,給馬小芳禍禍掉了,前兩年吧,馬小芳盯的緊,我沒敢輕舉妄動,前幾天偶然碰見,她還單身著呢,這不,她正准備前往邊疆,去烏魯談點兒生意,好像在那邊她給當地的黑社會欺負的挺慘的,我實在是不敢見她,主要是沒臉見她,你能幫我勸勸她嗎?」

老聶茫然的看著冷奇。

聶工也從報紙中抬起頭來,茫然的看著冷奇。

還好,冷奇解釋開了。

他悄聲說:「就是,我有一前女友,原來我一直在部隊上,因為馬小芳的關系,怕馬小芳要傷害她,沒敢追她,現在呢,我不是要轉業了嘛,仕途也無所謂了,可我傷她傷的挺深的,她再也不肯搭理我了,你幫我勸勸她,成嗎?」

「冷奇,衛民和衛國給槍斃才一個月,你讓我給你做媒?」

「死的死了,活人總還得繼續自己的生活吧,你這人面貌誠實可信,我呢,天生一幅流氓相,她不聽我勸呀。」

冷奇沒覺得讓一兒子才死了倆月的男人給自己當紅娘有什么不妥。

「你是真打算撇開馬小芳了,這挺好,那個女同志也在這輛火車上嗎,怎么沒跟咱們坐一塊兒?」老聶問說。

冷奇搓著雙手,緊張的跟生平頭一回見老丈人似的。

「她叫陳麗娜,原來是咱紅岩毛紡一廠的工人,後來辭職了,自己做服裝生意呢。我打聽過了,她坐這趟火車,准備上烏魯辦點事兒,聽著好像是給人欺負了,想去打官司呢。所以,我這一趟,除了陪你,送倆孩子之外,還想讓你幫我勸勸她,並且,出面解釋一下我和馬小芳的事,行嗎?馬小芳那個賤貨,我是真受不了了,前面一個兒子不是我的吧,這你知道,我倆婚姻還在存續期呢,她又給陳俊彥懷了一個,我給一腳踹掉了,我他媽招誰惹誰了我綠帽子戴兩頂啊我。」

冷奇洋洋灑灑的說著,但老聶大概並沒有聽到這些,他兩只手攥著,靜靜的坐著呢。

聶工卻蒙住了。

陳麗娜不是說,自己原來從不認識冷奇的嗎,怎么在這個世界里,冷奇卻以她的前男友自居?

畢竟他跟冷奇吧,多年的兄弟,這種事情不能不問,對吧。

冷奇現在隔三差五,跑他家蹭飯吃了,還是他閨女的干爹,要他和麗娜真談過一段兒,那陳麗娜瞞他,也瞞的太深了吧。

「冷奇,去餐車給咱搞點吃的吧,讓我靜靜,好嗎?」老聶性子舒緩,沒打人,只是把冷奇給勸走了。

冷奇要走呢,還指著軟卧車廂的盡頭,說:「她在硬卧車廂呢,12車廂37床中鋪,你先去看一眼吧,真的,跟我特合適一女的。」

老聶只當冷奇又在發狂犬瘋,當然沒把他的話當真。

等冷奇走了,站起來,就去摸倆兒子的骨灰盒了。

孩子給槍斃一個多月後,他才辦好所有的手續,能把他們的骨灰,帶回家。

列車繼續往前駛著,窗外,是白霧茫茫的凌晨五點半,鐵軌延伸向無盡的遠方,不停的在濃濃的白霧中穿行著。

身為曾經基地臨時武裝隊的參謀長,也曾在反恐作戰中,一槍爆掉過恐怖分子們的腦袋,老聶知道,倆兒子都是給一槍爆頭的,那種恐怖和愧疚,絕望,一直縈繞著他,在他心里,是過不去的坎。

他無數次的,把槍管頂上自己的腦袋,卻因為病床上還躺著一個癱瘓的孩子而放棄了自殺。

可是,那么鮮活的倆兒子啊,他們死了,沒了,於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了。

老聶是親自看著倆孩子在紅岩,給送進殯儀館,送入焚化爐的。

可他還是瘋了一樣的想找到他們,想把倆孩子摟在懷中,想跟他們說聲抱歉,說聲對不起,說聲是爸爸沒有教導好你們。

但顯然的,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他們了。

他們還那么年青,才二十一二歲的年紀,卻給他眼睜睜的看著,給送進焚化爐了。

老聶的人生,事實上已經毀了,沒有了。

他因為有大黃魚而擁有原始資本,他只需要販賣技術含量不高的電子游戲,就可以賺到別人想象不到的金錢。

可是,他仍然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失敗到一塌糊塗。

但他就算想哭,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哭,因為所有的錯誤,都是他自己一手鑄就的。

聶工起身,快速的脫掉自己身上的夾克衫,然後追了出去。

他里面穿的是襯衣,跟對面那個老聶,其實是一模一樣的。

「陳麗娜是不是齊思鄉人,紅岩女子師范大學讀了一年?」他跟在冷奇身後,問說。

冷奇走到車廂盡頭,在洗手台處洗臉洗洗手呢:「啊,可不,怎么,老聶你也認識她?」

「你們談了多久?」聶工再問。

冷奇甩著手上的水,正在欣賞鏡子里自己的帥氣樣貌呢,突然莫名的發現聶工似乎年青了很多,還特別的精神帥氣,一把就把他的頭從鏡子里給搡出去了:很好,這下只有冷奇一個人很帥啦。

「我倆啊,83年開始談的,那不馬小芳那個賤貨,一直在北京,把自己搞大肚子了又回來,偏偏還給小陳看到,她就跟我提分手了嘛,唉,我真是恨不能踹死那個馬小芳。」冷奇說。

聶工這下可以確定了,陳麗娜跟冷奇是真談過一段兒。

好吧,徜若不是這陰差陽錯中回到過去,聶工是永遠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的。陳小姐要撒起謊來,她能撒一輩子。

冷奇在走廊上揮著手呢:「這會兒估計她已經起來了,趕緊去12車廂幫我勸人啊,我給咱等著買早餐去。」

聶工目送著冷奇消失在走廊盡頭,轉身,又回了剛才的軟卧車廂。

老聶仿佛凝滯著一般,懷里抱著個骨灰盒呢。

而就在這時,因為六點了,天亮了,車廂里所有的燈,於一瞬間亮起來了。

聶工,也穿上了他的夾克。

老聶懷里捧著衛民的骨灰盒,正在回憶衛民出生時的樣子。

沒錯,仨兒子,只有衛民出生時,他在身邊,他見過,也就骨灰盒這么大小,哇哇的,在他手掌里哭著。

不過二十年啊,他那曾經哇哇而啼,就算從來不去上學,只要他拿皮帶抽上一通,進教室就能考滿分的兒子,他居然變成一抹骨灰了。

跟他出生時,一樣大小的盒子,就把他那么大一孩子,給盛下了。

「真的不考慮去12車廂,看看那個女人嗎,冷奇說的那個。」對面一個男人說。

老聶抬起頭的同時,驚訝壞了,因為對面的男人,看起來跟他一模一樣。

但是,又有不一樣的地方,比如,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夾克衫,里面是白色的襯衣,黑框眼鏡,腕上戴著塊挺結實耐用的老鍾山,看起來是個學者的樣子。

而不像自己,為了做生意,非得打扮出個商人的樣子來。

老聶吃驚壞了:「你是誰,為什么看起來……」

看起來跟他自己生的一模樣。

「12車廂的那個女人,就是冷奇拜托你去勸的那個女人,陳麗娜,你是真的一點也不好奇嗎,你就沒想過,去看看她?」聶工再說。

老聶接過報紙,一臉警惕的看著聶工:「你到底是誰,你又是從哪來的?」

「我,聶博釗,今年45歲,我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叫聶衛民,馬上就要去冬風市參加工作,對了,他是在清華,八機部上的大學,在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休斯敦大學讀的研究生,主研的,是載人航天專業。我的二兒子叫聶衛國,目前是個搖滾歌手,好吧,我不認為那是什么正經職業,但他不論走到哪里,只要三句話,身後就會有一大堆的人立志追隨他,這也是種能耐,對吧。而我的小兒子聶衛疆,他同樣讀的休斯敦大學,不過退學了,目前在烏瑪依礦區注冊了一家電子游戲企業……」

聶工不停說著,對面的老聶突然就雙手抓起了頭發:「我明白了,你是我的幻象,你是我痛苦至極之後,自己大腦里分裂出來的幻影,我,我可能已經瘋了,怎么辦,不行,我得冷靜我自己,我還有一個兒子,我不能生病,我得冷靜我自己。我已經失去倆個兒子了,不能再失去僅存的那一個。」

「是,你就當我是你大腦里分裂出來的幻象吧。」聶工沒想自己能一下子說服另一個空間里的自己。

特別平和的,聶工說:「如果你願意去找那個叫作陳麗娜的女人,那么,你還會有一個特別可愛的小女兒,嘍,就是這個。」

聶工不論去哪里,兜里都要裝著孩子們的照片的。

他把照片掏了出來,先是麗娜和小衛星的。

那是她們一起給服裝廠拍的模特照。

陳麗娜兩手插兜站著,小衛星抱著雙臂,小背帶褲,笑的得意洋洋的。

老聶接過照片,頓時就給照片里乖巧的小丫頭給吸引了,長時間的看著她。

父女血緣啊,這小姑娘雖然不是特別特別的漂亮,皮膚還挺黑,可她看起來又調皮,又乖巧,又還,無比的可愛。

讓他想摸摸她的腦袋,想抱抱她,想親親她的額頭。

「這是衛民在約翰遜航天中心時拍的照片,旁邊那個人,是約翰遜航天控制中心地面小組的組長,霍華德,你一直在關注航天業,肯定認得霍華德,對不對?」

聶工說著,又把一張照片推了過去。

就當這是一針麻醉劑吧,老聶深吸了口氣,接過照片,看著照片里的聶衛民。

他跟共和國很多年青人一樣,背著兩只手,站在一個金發的,美國人的身邊,看起來笑的是那么的陽光,那么的燦爛。

這真的是他那個從小就倔犟,敏感,十三四歲就跑出去打架,不上學的兒子,聶衛民嗎?

「這個是衛國,是他在倫敦音樂節上登台演唱時的樣子,不要以為他披頭散發是因為想學小流氓,他只是沒錢理發而已。而他喜歡很長的衣服,外號叫神父,最近組了個名字特土的樂隊,叫農場少年,聽名字就不會紅,對吧。不過,我對於他的希望是,我可以把所有的錢都花給他,只要他自己開心就好,他是個傻孩子,但也是個哲學家,要養一個哲學家,是很花錢的。」聶工說著,又推了一張照片過去。

老聶的淚水突然就決堤了,因為,這是他打過最多的一個兒子。

為了教育他,有一回他甚至抽斷了兩根皮帶。

孩子什么話也沒說,遍體鱗傷的,就離家出走了。

好吧,光彩斑斕的舞台上,他長發披散,長衣如風,瘦削,似乎還很沉醉,但是,這完全不是他送進焚化爐里時的樣子啊。

聶衛國啊,老聶把衛國的骨灰盒也捧了下來,哽噎著,心說,只要聶衛國活著,他願意做什么,我都可以啊,如果他想裸奔,我也只會在後面替他拿件衣裳,跟著跑的,只要他活著就行。

聶工看著曾經的自己。

同一時間,同一輛火車,但是,不同的時空,這是兩個平行時空的,一剎那的交匯。

他拿出了最後一張照片,這里面,是聶衛疆。

「嘍,這是他在美國的時候,跟著他干爹一起騎馬打獵時的照片,不要懷疑,如果你願意從現在開始,就去認識那個女人的話,你的衛疆,不但可以站起來,甚至於,他會在異國的農庄里,騎馬打獵,他還能像現在的你一樣,從事一模一樣的工作。」

這張照片,才是真正驚到老聶的那一張。

他奪過照片,仔細的看著。

聶衛疆的臉龐,還是那個臉龐。

可他騎著馬呢,他手里扛著一桿獵槍,肩上還背著一只兔子,他看起來,跟所有的正常人都是一模一樣的。

他的小兒子,不再是一幅永遠長不大的孩子模樣,他真的站起來了,他穿著英式的騎馬裝,戴著頂圓頂的帽子,得意的揮舞著自己的戰利品。

這真的是他的兒子啊。

老聶深信了口氣,把仨孩子的照片排開,仔細的看著。

就仿佛多看一眼,他的心就能少痛一點,他的呼吸,就能更順暢一點,他就還能繼續活著一般。

「陳麗娜不喜歡別人叫她為同志,所以,你一定要叫她陳小姐。她喜歡聽你每一天用不同的修飾詞贊揚她的美貌,所以,你一定要記得,從今天開始,就讓拜倫和雪萊成為你日常言詞中的修飾詞,她喜歡男人穿的帥氣而又得體,所以,一定要修飾你自己,不要因為喪子的悲傷就一厥不振,在她面前,一定得展現出你的溫柔和力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