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何選在此時,將安明的事報給乾隆,也正是因為他知曉,此時乾隆正器重他,自然容不得安明這樣的人物。但又不好將和珅牽扯進去,乾隆便必然會授意言官,以旁的罪名將安明處死。
而安明也確實家宅中多禍事,和珅不過稍微那么一提,乾隆便上了心。
這邊賈政又早早得了他的暗示,此時安明的事一出,便成了敲在賈政耳邊的警鍾。
賈政不會去想別的,他只會由和珅的邏輯往下想……
自然的,一面受了驚,堅定了要管教寶玉,另一面反倒還要感謝起他來。
賈政心有余悸,便緊著與和珅談起了,如何管教寶玉一事。
和珅這會兒自然是面不改色,甚至帶著那么幾分壞心眼兒地道:「寶玉自小便受寵愛,闔府上下將他捧在掌心。哪里吃過苦?叫他多吃些苦頭,自然就有用了。便不說旁的,哪怕是叫他心中有了畏懼也是好的。心中畏懼,方才不敢胡來。」
賈政點頭,暗暗捏緊了手掌,想著日後對待寶玉,切不可手軟。
「黛玉這兩日如何了?」和珅話鋒一轉,陡然問到了黛玉的身上,言辭直白。
賈政並不作他想,只當和珅擔憂黛玉出事,牽連了他。
因而便坦然地答道:「那日我讓幾個丫鬟婆子將致齋兄送來的東西,都送到了黛玉那里去,說是歡喜得很。想來應該也無大礙了。」
和珅點了下頭,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還有事要辦,便不陪存周兄了。」
賈政點頭,目送和珅遠去。
只是等和珅走得遠了,賈政坐在那里便也覺得沒了趣味兒,於是早早的也往榮國府回去了。
今日跟著賈政出門的,乃是周瑞。
周瑞早便聽家里女人提起了和珅,說他將林姑娘護得緊得很,怕得罪了他。
這時候,自然忍不住出聲探個口風。
「老爺,那位和侍郎這樣照顧林姑娘,莫非是相中了林姑娘……」
賈政沉下臉來:「你懂什么?這些話日後莫在我耳邊提起。失了規矩。」
周瑞嚇得忙縮緊了脖子,只想著回去要告訴家里頭的女人,不該得罪的,便莫要得罪。
如今他只提起一句,便遭來二老爺如此怪罪。若是家里頭的女人將林姑娘得罪狠了,還不曉得要遭什么樣的怪罪呢。
賈政歸了榮國府後,便去瞧了王夫人。
一則是因為王夫人病了,二則卻是要去囑咐王夫人一些話語的。
待進了門,見寶玉侍奉在王夫人床前,便誇獎了一句:「你今日倒是個懂事的。」
寶玉有些害怕,沒應聲。
但王夫人聽了,倒覺得心中舒坦多了。
等賈政坐下來,又問了幾句王夫人的病情,瞧著也是關切的樣子,王夫人心底那口郁氣便出了一大半了。
只是沒等王夫人再同賈政溫言幾句,便聽賈政道:「我有一事要囑咐與你,寶玉且出去等吧。」
寶玉怕極了賈政,這會兒忙不迭的便出門去了。
王夫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是恨鐵不成鋼。
「老爺有什么事?」竟要退下左右,瞧著像是要說什么私房話。
王夫人心中惴惴。
「日後,你待黛玉須得更小心、慎重才是。」
王夫人皺了皺眉:「老爺這話是什么意思?黛玉在府里頭,我待她從來也小心得很。誰不知道,那是老太太的心肝兒外孫女呢?」
「莫要說這些話來搪塞我。」賈政的臉拉長:「你只要曉得,日後厚待黛玉,行事小心,不可讓她心中生了齟齬。」
「好端端的,為何無故說起這些話來?」
賈政便將安明的事與王夫人說。
王夫人心下也是一緊,但嘴上卻是道:「我本也見不得那些丫鬟們整日與寶玉呆在一處,你且放心,此事我也是不容寶玉胡來的。」
王夫人還指望著,日後寶玉娶一門好親呢。
賈政便松了口氣。
這會兒子便不得不又提起了和珅兩三句。
「若非他提點,那日我便又要心軟,縱容了寶玉了。」賈政嘆息道:「日後可不能讓寶玉再總將林妹妹掛在嘴邊了,他倒是歡喜了。卻不想黛玉那頭如何?長此以往,不知道要得罪了多少人。」
盡管賈政如此說了,但王夫人還是覺得,寶玉不該挨那樣的打。
寶玉總將黛玉掛在嘴邊,難道黛玉便一分過錯也不沾了嗎?
那些個丫鬟們與寶玉走得近了,她還能發作。偏生黛玉這頭出了事,她還小心翼翼,並不敢尋黛玉來說話。
該胸悶氣短的是她才是!
「你便安心養上幾日吧,叫彩雲取些上好的人參燕窩給你燉著。」賈政道。
聽了這話,王夫人面上總算見了點好顏色。
只是等賈政走後,王夫人卻不由陷入了沉思中。
她想得比賈政還要多上一些。
那和侍郎為著林姑爺的緣故,待黛玉多加照看,倒也挑不出錯處。
但照看到這等份兒上,要說便只是尋常的長輩待後輩之情?
王夫人身處內宅,在這樣的事上自然看得更寬些,更遠些。
隨即,王夫人又笑了起來。
若是如此,倒也是樁好事。
倒可讓寶玉斷了心思,不至整日想著黛玉,茶飯也不思,發起痴狂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