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差點憋不住笑,暗道這便是樁好事兒了,趕在今日倒也正好。
那丫鬟素日里與雪雁關系不錯,此時便多說了兩句:「事情鬧得不小呢,二老爺都去請那位和侍郎過來了。」
「此事怎么與和侍郎扯上關系了?」丫鬟驚訝地問。
「和侍郎送了東西來,二老爺院兒里幾個沒輕重的,將東西隨意擱在了廳中。寶二爺瞧見了,便拿去了玩耍……」
那丫鬟聲音雖然壓得低,但這廂卻都聽見了。
三春同寶玉感情甚篤,此時聽了,面上訕訕,倒也不好說什么。
只是寶釵從前並不知曉寶玉的那等荒唐事,聽了過後,還覺得有些驚訝。
黛玉摔了筷子:「表兄怎能如此任性妄為?」
她站起身來,對紫鵑道:「取我披風來。」
紫鵑點點頭,轉身進了內室。
待披風取出來後。
探春便勸了一句:「今日姐姐生辰,何必讓這樣的事壞了興致。」
黛玉搖頭道:「也不該叫他欺到我的臉上來。」
探春便不說話了。
惜春嘆了口氣道:「他素來如此,誰也管不了他,姐姐莫將自己氣著了。」
這頭話音剛落下。
便聽見一陣腳步聲近了。
「寶二爺來了。」外頭的人道。
還沒等黛玉皺起眉,外頭的人又道了聲:「二、二老爺來了。」
丫鬟們打起簾子,就見一個穿著華貴衣裳的年輕公子,一晃進來了。
正是寶玉。
只是待定睛一瞧。
那張臉又腫起來了。
且連他走起路來,便也是一瘸一拐,像是挨了棍子。
寶玉進門,見了黛玉便落下淚來:「是我不好,林妹妹若是要怪罪我,便打我吧……」
寶玉冠發都亂了,瞧著實在不成樣子,加上臉上腫得眼睛都快擠到一處去了,瞧著又可笑又可憐。
黛玉冷聲道:「我哪里敢怪罪了表兄。」
寶玉一聽,更覺不好,正要說些軟話求饒,那簾子又掀了起來。
賈政進來了。
幾個姑娘忙都站了起來,同賈政見了禮。
賈政沉聲道:「寶玉著實混賬,今日誤取走了和侍郎送來的東西。還叫院兒里頭的嬤嬤拿去玩耍了。我聽罷也是怒極。現下便讓他來與你道歉。黛玉莫要放在心上。」
黛玉聽罷,更覺不快與委屈。
道了歉了,她便要原諒么。
誰規定的道理!
黛玉別開了視線,沒有應聲。
屋中氣氛霎時有些凝滯。
賈政忙尷尬地笑道:「怕再出了差錯,和侍郎便又親自送了過來。」
黛玉心下驚訝,忙朝門外瞧去。
只見那打起的簾子外,分明還站了幾個人,只是方才她滿腦子都是憤怒,倒是也顧不上去瞧別人了。
許是為了避嫌,人站得遠些。
但就算是這樣,也足以讓他們瞧個分明了。
那年輕公子,模樣俊美,身量挺拔修長,瞧著與寶玉大不了多少的年紀,著一身素凈的衣袍,卻端的貴氣十足。
實在當得起霽月清風四個字。
這屋里頭的姑娘們,便沒一個不是紅了臉的。
按理說,賈府里頭的子孫們容貌倒也不差。
只是個個都生得油頭粉面的,哪里及得上外頭那位公子呢?
寶玉那張好看的皮囊,都叫生生比下去了。
黛玉突覺得心都跳得快了些。
這一出倒是她未曾想到的。
原本的寶玉鬧了禍事出來,叫她心頭憤怒,只覺得今日生辰怕都要過不好了。
可誰又想得到,她今日生辰,偏是有那個哥哥前來,得以站在她跟前,同她一起過呢?
一陣大悲大喜。
一時間,黛玉話都說不出來了。
方才的憤懣與委屈,也都像是澆了水上去,個個都熄滅了。
賈政見誰也沒動,眼瞧著好端端一個生辰,便又要陷入悲苦的氛圍中。
他忙出聲道:「和侍郎同我交好,也算得上是你們的長輩。」
說罷,他便招呼身邊小廝道:「去請和侍郎進來吧。」
那小廝應了聲,一溜煙兒地跑出去了。
此時正值仲春,待太陽落了山後,便還有涼意。
和珅站在院子里,風吹來,明明帶著涼意。
但他卻奇跡地覺得,從胸口蔓延向全身的,分明都是暖意。
滿腔的怒火,此時也都熄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