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兄長不日便要娶親了。」
和珅覺得好笑。
要娶親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見和珅不出聲,和琳便更覺失望了,他垂下眼眸,低聲道:「聽聞是直隸總督馮英廉的孫女……這等家族出來的人,若是日後對我不好,兄長豈不是也護不住我……」
和珅更覺得好笑了:「說的什么胡話?你說的這家姑娘,我連見也沒見過。」
「當、當真?」和琳抬起頭看他,眼角還掛著點淚珠:「可他們都說兄長要先娶親,方才去考試。」
和珅在記憶力搜尋了一番。
隱約記起來,最近似乎是有人同他提起此事。
但和珅的心思壓根不在上頭。
何況在他看來,自己的年紀不大,那些個姑娘年紀便更小了。如何能娶回家?
和珅搖頭:「莫要打攪你兄長了,你快回去看你的書罷,整日聽風便是雨,怎的這樣不穩重?」
和琳抬手抹了把眼淚,卻是笑了出來:「兄長不娶親就好……」
和珅抿了抿唇,沒說話。
娶親?
上輩子他都沒找見一個心儀的姑娘,更別說這輩子了。
在封建禮儀的教化下長大的姑娘,恐怕沒有能適合他的。
想到這里,和珅突然捏斷了毛筆。
且等等……
他可不娶親。
但黛玉日後可是要嫁人的。
和珅想來想去,也實在想不出來,林妹妹將來會同何人成親。
那賈寶玉是斷斷不能成的。
賈寶玉雖說本性不壞,但以他的性子,若是和黛玉在一處,黛玉便會吃盡虧,受盡苦,說不得又要走上原著的那條死路。
那怎么成!
這一往下想,就有些收不住了。
等和珅回過神來的時候,墨汁已經沾滿手了。桌上的宣紙也都亂七八糟了。
和珅敲了敲桌面,對門外道:「將劉管家喚來。」
外頭應了聲。
不多時,那劉管家便小心地推門進來了。
他在和珅跟前躬了躬腰,殷切地笑著問:「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和珅微微笑著,將劉管家從頭打量到了腳。
和珅平時在宅子里很少笑,一旦笑起來,反倒叫劉管家發憷得很,心中暗道是否自己做錯了什么。
「劉管家從前說過,自己有個五歲的女兒夭折了,是也不是?」
「是。」劉管家一頭霧水,但嘴上還是很快應了。
「劉管家如今只有個兒子吧,原本應當是兒女雙全的,如今實在有些可惜……」和珅低低地嘆了一聲,像是真為劉管家感覺到憐惜似的。
劉管家愣愣地點了下頭:「是……奴才家里那口子,想起這事來,總還會難過上好久。」
「不若收個義女吧。」和珅道。
「義……義女?」
和珅又笑了笑,將一張紙推至他的跟前:「瞧瞧,這是那姑娘的生辰八字和畫像,生得也算乖巧。與你作個義女,當是不虧的。正巧,這姑娘極為年幼時便被父母丟棄,可憐得很呢。」
劉管家糊里糊塗地點了頭,待將那紙捏在手中,看了會兒子功夫,腦子里才隱約明悟過來。
想必是公子有什么要做,但不能過了明面,所以得借他的手吧?
這個時代背景之下,有膽大心野的奴仆,但更多的卻是對主家死心塌地的奴仆。因為他們一旦為奴,便是一生都是賤籍。他們的榮辱富貴都是同主子一體的。自然是為主人家當牛做馬也願意。
劉管家點了頭,埋著頭道:「奴才這便派人去同她認親。」
「不,你親自去。」
劉管家毫不猶豫地點了頭:「是。」
若是這一去,能在公子跟前博個另眼相看,那是大大值得的!
這宅中上下誰都知道,公子將來是要有大作為的!
劉管家不求別的,但求日後他那兒子能跟著沾些光,便是祖墳冒青煙了。
劉管家當天便收拾了包袱,帶了個車把式和一個小丫頭出發了。
他要去的,乃是姑蘇。
尋的是個名叫「雪雁」的姑娘。
劉管家尋到雪雁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姑娘原來是一大戶人家的家奴,從小便跟著那戶人家的小姐作了貼身丫鬟。
劉管家瞅准機會,總算見到了那叫「雪雁」的姑娘。
雪雁對父母早沒了印象,原先還當這人是個騙子,但對方亮出身份,說是從京城來的,乃是一官宦之家中的管家。他還帶了個小丫頭。
那小丫頭殷勤極了,竟是給雪雁端茶倒水起來。
雪雁何曾有過這樣的經歷,心底的滋味兒霎地就變了。
莫說她身上本也沒什么可騙的。
就說對方萬一當真是騙她的,但雪雁卻覺得,真有了父親的滋味兒是不一樣的……哪怕只有那么一會兒短暫的功夫。那也是不同的。
就好似,從前能任人欺凌。
但突然有一朝發現,自己也是有所倚靠的,便不必那樣膽小害怕,難過時還自己一人躲被子里哭了。
劉管家嘆了口氣,道:「從前是真沒了辦法,才舍了你。誰能想到,我托付的那人家,竟是也將你丟了。那之後我與你娘想起此事,每每都痛苦不已……做夢都想著能將你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