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了一輩子，現在卻只能從頭再來……

「二姐，讓我和你一起去采蘑菇把。」一個臉色黝黑，瘦骨嶙峋的小男孩穿著用碎布片兒縫的破舊衣裳，蹲在方妍身邊說道，這是家里的小弟，才六歲。

方妍放下手里正在編制的竹筐，摸了摸他的頭，小男孩立刻滿足地靠在方妍的身上，臉上滿是笑意。

她的母親王慧蘭是整個方家村有名的懶婆娘，男人下地里掙工分的時候，給家里連飯都不做，從小都是幾個兒女爬鍋上灶，王慧蘭嘴里總念叨著嫁到他們家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又沒甚吃，做什么飯？

而且嘴上更是不饒人，鄰里罵架，閑言碎語少不了她，整個生產隊的人都見不得她。

她父親方國棟說好聽是老實漢子怕婆娘，說難聽就是個受氣包，鄰里兄弟都給他說，動幾次手保管婆娘老老實實的，但是她父親也就說過她幾次，卻從不動手，王慧蘭也就更加變本加厲，把方國棟給吃得死死地。

但是方國棟對幾個孩子卻是疼得不行，為了方妍三塊二毛的高中學費，干活兒比誰都賣力，湊不夠就去學校舔著臉求著老師賒賬。

所以，方妍一生的打拼幾乎全都是為了自己的老父親。

她在家里排行老二，現在十八歲，前幾天剛剛參加了高考，通知書用不了多久就會下來，作為這個村里唯一的大學生，全家人可是高興了許久，也意味著她能離開這個窮鄉僻壤了。

確實，她走了，再沒管家里的情況，她窮怕了，不想再回去了，直到王慧蘭跑了，姐妹兄弟各自成家，家里只剩下父親一個人的時候，她才知道這個小時候像山一樣的男人老了。

那時候只有野菜加苞米窩頭，飄著幾粒米的粥，家里四個孩子幾乎沒吃過一頓飽飯，一個個面黃肌瘦，都沒餓死也是個奇跡。

她上面的是大哥方平，性格簡直和父親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現在22歲了也沒有娶到媳婦兒，在那個早早抱孩子的年代也是個奇葩，一直打光棍到28歲才算完，幸虧大嫂也是個強女人，兩人做了點小生意，後來的日子過得也算紅火。

老三方梅，16歲，就念了個小學就在家里幫忙干活，性子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一點兒都不起眼，後來卻嫁了個好男人，對她很好，兩口子和睦相親，男人下海一番打拼，家產豐厚，最後生活地最好得反而是她。

老四方志就小的多，才7歲，後來方妍條件好了之後，供著最小的弟弟上了政法學院，小時候不愛說話的小弟長大後卻是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律師，待人接物根本看不出小時候的靦腆羞澀。

老三蹲在門檻上搓玉米棒子，大哥出去撿柴火了，糧食是分的，柴火也要分。

玉米秸，麥秸，豆子稈，紅薯秧子都是分配的。家里人多，但是壯勞力工分只靠大哥和阿爸兩個人，分下來的麥稈，稻秸肯定是不夠燒的。

方妍看著家里這幾間破舊的土屋，瞬間鼻子一酸，她一個女人好不容易在商場才拼出一條路，現在又要重頭再來了嗎？

三間土屋住著六口人，現在父母兩人睡一間，大哥帶著小弟睡一間，她和老三住在一起，屋子里還有許多雜物胡亂堆放著，破舊凌亂。

方妍整個童年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腦子抽了才會留戀這里，她從上學離開之後就幾乎沒有回來過了。

她畢竟已經活過一遭，現在她要盡自己的能力來改變家里的現狀，大哥要娶媳婦，妹妹需要嫁妝，小弟還要讀書，到處都需要錢。

現在這個時間，有膽子，帶腦子就能賺到錢。

但是，必須要抓緊，機會只有那么多，說不定已經有村子開始偷偷大包干了。她要帶著家里人賺錢，要是指望著在大隊里掙工分，她老方家一直都得是貧農。

哪怕就是為了明天能讓弟弟吃頓飽飯，她都得上縣城里，找一個賺錢的路子。

1979年，到處都是賺錢的機會，現在的空氣還很清新，但是和2018年一樣，錢還是更重要，任何時候沒有錢都很痛苦。

方妍牽著小弟方志的手，兩人身背一大一小兩個竹簍向著山里就去了。

「簍子重不，重就拿給姐提著。」山路可不好走，小弟在身邊踉踉蹌蹌的步子讓方妍心疼得不行。

「二姐，不重，老師都說我是個男子漢嘞。」方志噘著嘴，一步步跟著姐姐走。

「嗯，咱走慢點。」

現在剛是梅雨季節，山里到處都是野山菌和蕨菜，方妍准備采了野山菌明天拿去縣城里賣，平時村里的人雖然也會上來采摘回去添個菜，但是誰也不會想著拿去城里賣，這對他們來說不就是投機倒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