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迷霧(1 / 2)

御膳小娘子 荔簫 2881 字 2022-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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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讓御令衛直接把酸梅烏梅帶走去審後,二人可算都稍稍松了一口氣。

可躺到榻上,雪梨卻還是睡不著。思緒止不住地往北院飛,一會兒在想阿沅會不會難受得無法入睡,一會兒又好像聽到他在咳嗽。

她心里煩亂,但連翻身的動靜都不敢太大——她想折騰宣泄不要緊,可謝昭明天還有早朝呢。

他要操心的事比她多多了,她不能這會兒由著自己的性子擾得他無法安寢。就像是她還要念著其他三個孩子,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去看阿沅一樣……

許多事都要克制住。

雪梨覺得好累,偏偏神思還是越來越清明。隱約聽到丑時的鍾聲的時候,她終於決定放棄入睡了。

起來給阿沅熬個粥吧。

阿沅愛喝八寶粥。這粥味道是好、東西也豐富,就是熬起來的時間要久一些。所以偶爾阿沅跟她說想吃,她也都是中午熬上、晚上給他當宵夜吃,如果要早膳便吃就只好讓宮女做了。

她起不來嘛。從前在尚食局做事時,時常半夜起來備早膳,但自從到了御前……她都很有些年沒有這個時辰起過了。

悄悄挪下榻,雪梨穿好衣服推門出去。早春寒涼的清風撲得她一陣清醒,眯眼看了看,時湛和另一御令衛在門口守著。

「兩位大人?」雪梨提步走過去,那二人側過頭來,時湛一抱拳:「娘子,我們是隨衛大人來的。」

雪梨淺怔,未再問便見衛忱從門外進來了,搓著手笑道:「干等著犯困,我去外面走了一圈。」

「哥哥有急事?」雪梨一邊說著,一邊將三人一並請到旁邊的側屋坐,麻利地倒了熱茶端給他們,又道,「我聽說陛下派哥哥出去辦差了……」

「是,昨晚剛回來就聽說了宮里的事。」衛忱啜了口茶,渾身一暖,「我去牢里看了看……知道陛下必然想早點知道進展,就索性直接過來等著了。」

雪梨心弦微緊,搖搖頭,沒顯出過多的擔心來。叫蜜棗給他們上些點心,而後自己也落了座:「你先跟我說說吧,我一夜都沒睡著。」

衛忱嘆了口氣:「那兩個奴籍的丫頭,今年多大?」

雪梨想了想:「八歲多,不到九歲。兩個好像都是年中生的。」

「八歲多不到九歲。」衛忱嘖了嘖嘴,「談吐舉止看著略大一些,不過也不像心思深沉的人。時湛著手審的,起先兩個都咬死了說那張凳子不是她們房里的,後來扛不住刑了,承認那是她們房里的東西,卻仍不承認是她們要害皇子帝姬。」

他說著一睇時湛,時湛頷首:「我拿那個茶盞問她們認不認得,她們也只說知道是帝姬書房里的,沒看出什么心虛來,似乎是真不知道讓人換過。」

雪梨神色微滯:「那哥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要么這事真給她們倆沒關系;要么……」衛忱一聲輕笑,「要么宮里就真是口大染缸,能把□□歲的小姑娘逼得心思縝密,裝無辜裝得把我們都騙過去了。」

雪梨心下一沉,追問:「不承認是害皇子帝姬,那她們在窗外放個凳子是干什么用的?」

「這個她們倒真是死扛著沒說。」衛忱吁了口氣,「人我給你送回來了,你可以接著審。不過憑我們的經驗說,皇長子的事她們應該是真不知道,我們會著手查其他方面。」

「辛苦哥哥了。」雪梨低著頭,「陛下還要過一會兒才會起,你們先吃些東西、歇一歇吧,我去給阿沅做早膳。」

衛忱點點頭:「你忙你的,我們正好再議議這事。」

雪梨起身一福,就往外面去了。她交待彭啟鍾在這邊守著,如果他們想吃什么,直接讓廚房做。

而後自己先去了廚房,將蓮子、紅豆一類的東西先洗好泡上,叫來宮人道:「泡著的東西看好了,別再讓人動了手腳。酸梅烏梅在哪兒呢?我去瞧瞧。」

宮人回話說關去後面的柴房了,雪梨心下矛盾了會兒還是盛了兩碗剛出鍋的小米粥出來,放在食盒里拎過去。

在六格院變成九格院之後,柴房就挪到了最後頭的院子里。雪梨從廚房後開的小門出去,穿過兩排院子間的小巷,沒進下一道院門就先聽到了斥罵:「死到臨頭了還不知趣兒!再弄臟了柴禾,你們兩個搭上下輩子的命來賠嗎!」

雪梨眉頭一蹙,舉步進院後直奔右邊的柴房,掃了眼房中叉腰喝罵的人:「出去。」

「……娘子安。」楊桃轉過身來匆忙一福,見雪梨臉色不善,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地就溜了。

雪梨轉身把門關上,擋了外面的涼風,才看向酸梅和烏梅。

兩個人都驚慌失措。她們原本是倚著柴火堆來著,方才被楊桃罵得正往另一邊挪,沒想到雪梨這會兒來了。

房里的場面也確實難看了些,兩個小姑娘本就只剩了中衣裙,衣裙上還全是劃開的血道子。不止柴火堆上蹭了血跡,牆面地面上也都有星星點點的腥紅,房門關了這么一小會兒,一股淡淡的血氣就顯而易見了。

雪梨一時都沒敢多看,低著頭走過去,將食盒放在地上。酸梅和烏梅都緊緊縮著,酸梅絕望道:「娘子……不是奴婢做的。」

雪梨默了會兒,把粥端了出來,只說:「先暖暖身子。我想知道什么,一會兒會問你們的。」

她心里復雜得緊。一直以來,她對這兩個小丫頭都含著一份刻意的照顧,這回若真是她們倆反過來傷她的孩子……

她也許做不到親手要她們的命,但她以後大概就都不會對不沾親的小孩心生憐憫了。

酸梅和烏梅顫顫巍巍地端著粥喝,目光不住地瞟旁邊蹭出來的血跡。雪梨便裝不知道,解了斗篷給她們蓋上,道:「我聽衛大人說了,你們承認窗下的凳子是你們房里的,但不承認是要害皇子帝姬。那是干什么用的?為什么不說?」

二人的肩頭都一緊,望著雪梨不敢吭聲。

這是真有隱情?

雪梨黛眉微挑:「把實話說了吧。眼下能安到你們身上的罪名,沒有會比毒害皇子更大的了。」

烏梅捧著碗低著頭不說話,酸梅眼也不眨地盯著雪梨,也不說話。

「我平常待你們倆……還可以吧?」雪梨又說了一句,轉而便如失了耐性般一喟,「罷了,我不問了。一會兒我就跟陛下說,你們又說沒害阿沅、又不肯說在房外放張凳子究竟是干什么的。要如何,請他拿主意就是。」

她說著還真沒多停留,站起身便走。

酸梅被她的話激得心頭一慌:「娘子……」

雪梨當沒聽見,二人更是陣腳大亂。酸梅趕忙放下粥碗,咬牙撐起身去追雪梨,雪梨走到門口時被她一把拽住裙裾,酸梅渾身無力地跌跪下去:「娘子,奴婢……奴婢偷聽傅母教書來著!」

雪梨一懵,大感意外:「你說什么?」

酸梅跪伏在地,哭著道:「宜安翁主進來之後,就不再用奴婢和烏梅伴讀了。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可是……」

可是她還是太想繼續學下去了,書里的世界不一樣。平日里誰都可以欺負她們,哪怕在阮娘子待她們很好的九格院里,其他的宮女宦官也仍舊可以給她們白眼看、拿她們出氣。

比如,書里說「敏而好學,不恥下問」。這原是讓讀書人放下清高虛心求教的,但在酸梅烏梅看來便是另一層意思:似乎連她們學好了學問,都可以被人尊敬。這是平常不敢多想的事,在奴籍待著該是沒有這么一天的。可這還是或多或少地激得她們很想試一試,就算「被人尊敬」這四個字離得很遠,多讀些書對自己也是有些益處的。

她們知道的,沒被分到各宮的奴籍宮女會一起做雜役,但是能認字會寫字的,就時常可以幫掌事的宮女宦官做一做記檔之類的事情。這樣的時間久了,日子多多少少會不一樣的,逢年過節能多口肉吃、冬天也能多件衣服。酸梅和烏梅無法不多想想這些——她們聽說阮娘子日後要當皇後,到那時候,她們還能不能跟著可不一定。萬一再被打發回去做雜活,她們就只能靠自己了。

這些在心里避不開的想法酸梅不敢跟雪梨說。宮里對在奴籍的管得很嚴,本身就認了字的是另一回事,出生就在奴籍還敢自己偷學的……雖然沒有哪條律例規定到這么細,但一個「偷」字放在這兒、背著主家給自己做打算,夠她死一回的了。

酸梅只能哭著求雪梨:「娘子,奴婢再不敢了!以後、以後帝姬和翁主讀書的時候,奴婢躲得遠遠的……」

雪梨皺著眉頭看向烏梅:「是這樣?」

烏梅抹著眼淚點頭,酸梅又忙著解釋:「主意是奴婢出的,烏梅只是跟著!」

到這會兒還想著互相護上一把,這倆丫頭心思是不壞。雪梨睇了酸梅一會兒,揚音叫了宮人進來:「先給她們在後頭收拾個住處出來吧,滿身是傷別去前頭,免得嚇著帝姬。叫醫女來看看。」

吩咐完她又看向酸梅:「安心養著吧,這事我替你們跟陛下解釋。只一條,他若不信我可沒法子。」

他若不信,她也並不打算強勸他信,畢竟連她自己心里都還存著點疑慮。理智來說,沒人能證明她們說的是實話,她肯相信只是因為她自認了解這兩個丫頭的秉性。

酸梅咬著嘴唇,點了點頭。二人一並叩首謝了她,雪梨就提步離開了。

她回到廚房去繼續給阿沅熬八寶粥,另做了豆沙包、蝦餃和燒麥。做好後幾樣東西都繼續放在爐子上溫著,她洗了手後回到正屋,皇帝已在用早膳了。

謝昭當然從宮人處得知她干什么去了,見她進來就嘆氣:「快來用膳。阿沅病著,你再把自己也累病,我就只好把孩子們帶到紫宸殿養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