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2 / 2)

怒海歸航 落魄三哥 2595 字 2022-11-17

沈老將軍征戰一生,閱人無數,看著穆秀才那副心無旁怠、坦坦盪盪地樣子,很快便得出了一個結論:應該不是一個居心叵測的人!

「無需多禮」老將軍擺了擺手,一邊讓開身體示意他進去,一邊微笑著說道:「穆先生,你的經歷大郎都跟老朽說了。大海莫測,其中凶險不是常人所能了解的。你心系社稷,並能歷盡千辛萬苦的趕回來,實在令人敬佩啊。」

「老將軍言重,晚生漂泊海外實屬無奈,所謂葉落歸根,既然有機會怎能不回來?」

早就跟老將軍交換過意見的福建巡撫徐學聚插了進來,似笑非笑地問道:「穆先生,大郎說你出生書香門第,祖上還曾出過一任太常寺卿。不知南京工部侍郎王若水王大人你有沒有耳聞?據說他也是山東人。」

突然殺出個程咬金,穆秀才很是意外,光顧著揣測他的身份,居然忘了該如何作答。老將軍笑了笑,轉身介紹道:「這位是福建巡撫徐大人。」

穆秀才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再次作揖行禮,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見眾人齊刷刷的緊盯著自己,並不卑不亢地笑道:「秉徐大人,王若水王大人晚生不但有所耳聞,而且關系還不一般。但是不是您所說的那位王大人,一時半會兒間晚生還真說不准。」

老將軍大手一揮,像指揮士兵沖鋒般地催促道:「但說無妨,反正這里也沒什么外人。」

「因為晚上所知道的那位王大人,從未擔任過南京工部侍郎。而是在世宗嘉靖初年,官居南京祭酒、禮部侍郎,後歷南京禮、吏、兵三部尚書,唯獨跟工部搭不上關系。」

盡管歷任過那么多職務,但那位王大人在官場上卻名聲不顯。而且早就仙去了,要不是家鄉人,很難知道這些來龍去脈。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上來看,這也只能證明他是山東人。

老奸巨猾的徐學聚,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猛拍了下桌子,連連搖頭道:「看我這記性,居然把官職都搞錯了。對了穆先生,你說你跟王大人的關系不一般,這倒把老夫搞得更糊塗了,畢竟他已仙去多年。」

「大人容秉。」

令他們倍感意外的是,穆秀才突出從懷里掏出塊質地一般的玉佩,雙手顫抖著奉了上來,顯然對他而言很重要。

「王大人少師事陳獻章,後與王守仁同時講學,各立門戶。他主講『隨處體認天理」認為『吾之所謂心者、體萬物而不遺者也,故無內外;陽明之所謂心者,指腔子里而為言者也,故以吾之說為外』。

『故善學者,必另動靜一於敬」強調以主敬為格物功夫。奈何家父一直為生濟所迫,未能繼承師祖的衣缽。但老大人卻一視同仁,從未因此而苛責過家父。哪怕老大人仙去後,兩家還像以前一樣常來常往,甚至連晚生的婚姻大事,都是老大人生前指定的。」

說到這里,穆秀才情不自禁地留下了兩行熱淚。

「這么說,你是王家的東床快婿?」

「嗯」穆秀才哽咽道:「被佛郎機人俘獲後,晚生近乎絕望了,生怕因此而耽誤了王家千金的終身。」

這下沒錯了!

徐學聚立馬站了起來,一邊小心翼翼地把玉佩交還給他,一邊不無感慨地嘆道:「有情千里來相會,我看這句話要改一改了,西洋距大明豈止萬里。老將軍,真應了那句『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沈老將軍反而被搞糊塗了,禁不住地問道:「徐大人何出此言?」

「御史陳大人您老是知道的,他就是王大人的得意門生。大郎一提到穆先生的經歷,我立馬就想到了他,要不也不會有此一問。」

官場就那么大,相互之後都有點關系,有好的,也有壞的。盡管從淵源上來看徐學聚屬東林黨,而穆秀才屬魯黨,但終歸證實了他的身份。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里,穆玉嶠將自己的經歷及在歐洲的所見所聞,簡單地介紹了一遍。看著地圖上的標注,聽著他的介紹,福建的兩位軍政大佬徹底懵了。怎么也不敢相信盤踞在一直盤踞在呂宋,並沒有像葡萄牙和尼德蘭一樣襲擾大明東南沿海的西班牙人,居然征服了那么大一片土地,並試圖染指大明。

而新興的尼德蘭連省共和國,竟然擁有著幾倍於西班牙的實力。它的船廠一天能造一艘「鐵甲戰艦」駛往東方的船隊與日俱增,光去年一年就派出了五十多支。可以想象,一旦讓他們在南洋和台灣站穩腳跟,整個東南沿海會陷入什么樣的境地。

最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董南那個穆秀才的救命恩人,居然帶領一幫海匪在西洋打下了一塊地盤,並通過聯姻的方式,當上了一個叫烏爾比諾的國王。盡管他並不是,更確切地說嚴格意義上不是,但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一東西方巨大差異的穆秀才,只能給董南封了一個國王。

「西班牙菲律賓總督給他們國王的信件,就是在這里被截獲的。為此,大西洋公約付出了巨大傷亡,連正在攻打台灣的那位艦隊司令都身負重傷。」

「攻打台灣,穆先生,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大人,歐洲並不像西洋傳教士們所描述的那樣鐵板一塊。相互之間也有戰爭,事實上幾百年來從未消停過。來大明傳教的是天主教,除此之外還有新教,而這兩大教派下面又許多派別。」

穆秀才頓了頓之後,抓起毛筆在地圖上畫了畫,繼續說道:「由於選出了一個在信仰上有分歧的國王,這個帝國已經四分五裂了,現在正進行著你死我活的戰爭。而其他信奉相同宗教的國家,也不可避免的卷入了進來。某種意義上而言,攻打台灣可使作為歐洲戰爭的延伸。」

談起正事,穆秀才再有沒有之前那么的「多之乎者也」了。一口白話,簡明扼要,像軍人多過於像讀書人,無意中獲得了沈老將軍的好感。

徐學聚則感覺有一些別扭,畢竟這樣的交流方式,他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不過形勢比人強,一幫茹毛飲血的西夷都把戰場擺到台灣了,他這個隔海相望的福建巡撫能不急?

說得口干舌燥的穆秀才剛停下,他便急不可耐地問道:「那打完之後呢?」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穆玉嶠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由於國力的關系,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東印度公司,與尼德蘭東印度公司、英國東印度公司,以及盤踞在呂宋和果阿的西班牙和葡萄牙東印度艦隊不同,他們對占領台灣並沒有興趣,或者說對領土沒有任何訴求。只是想以此為落腳點,趕走盤踞在東方的其他白人。

這聽起來似乎很矛盾,但如果二位大人了解東方貿易,尤其香料貿易對歐洲的重要性,那就會明白他們想干什么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台灣屬大明是毋庸置疑的。

事實上沈老將軍就有過一次跨海遠征,一舉殲滅了試圖占據台灣的德川家族正規軍。那感人的一幕,直到今天老將軍仍記憶猶新:台灣高山族原住民們扶老攜幼,簞食壺漿,迎接大明水師的到來。

一直在台南率領鄉親們殊死抗擊倭寇的台南高山族領袖大彌勒,更是率領部眾們犒勞朝廷大軍,席間流淚說:「今終見王師,死無憾也!」

那一天,飽經風雨的台灣百姓,等待的太久了。那是為千千萬萬屈死在倭寇屠刀下的台灣百姓,酣暢淋漓報仇雪恥的一天。為這生生死死的一切,沈有容,盡管台南海戰並不是一場大戰,但歷史有理由為他驕傲。

毫無疑問,老將軍是決不會坐山觀虎斗的,想了想之後,突然問道:「穆先生,你急著見我,就是為了台灣?」

「是的,大人。」

穆玉嶠重重的點了下頭,不無激動地說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態度很明確,只要允許他們像澳門的佛郎機人一樣通商,那就把台灣歸還給大明,甚至願意幫大明建立一支真正的海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