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閹黨(2 / 2)

怒海歸航 落魄三哥 2585 字 2022-11-17

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宋明新儒學經過幾百年的演進,已經走入末途。流於空玄,滿足不了維系一個大帝國的政治需要,這就使得中國思想界興起了一股經世致用的實學思潮,而基督教的傳入似乎恰恰契合了這一思潮。

正如董南所說的那樣,盡管耶穌會傳教士們幾乎都被驅逐了,但利瑪竇帶來的「西洋熱」依然存在。包括首輔葉向高在內的一大批高官,對穆秀才帶回的那幾萬冊書籍無比感興趣,更別提徐光啟、李之藻、楊廷筠等早已受洗的基督徒了。

想到這些,穆秀才意識到並不是沒有一點希望,連忙說道:「我試試看吧,不過在我看來,東林黨那邊倒好說,就怕閹黨從中作梗。」

「閹黨?對了,那位司禮監太監現在怎么樣?」

提起魏忠賢,穆秀才一臉地憤慨,咬牙切齒地說道:「排除異己,專斷國政,還能怎么樣?想我大明這樣一個泱泱大國,竟會被一個目不識丁的無賴玩弄於股掌之中,簡直讓我等讀書人臉面無光,斯文掃地。」

「怎么斯文掃地了?說說看嘛。」

「結黨營私,把持朝政就不說了。去年三月還蠱惑皇上選武閹,在皇宮大內訓練使用火器。據說每操練之時,他便手持令旗,三軍悉聽其指揮,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還真有其事,董南樂了,想了想之後,又問道:「那他怎么個結黨營私的?」

「為了報東林黨彈劾一箭之仇,他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廣收義子。崔呈秀、吳淳夫、李夔龍、倪文煥等恬不知恥的讀書人,居然趨之若鶩,被稱之為文臣『五虎』和武臣『五彪』。連萬歷二十三年進士,改庶吉士,累官至禮部右侍郎的顧秉謙,和萬歷三十二年進士,南京禮部侍郎、人稱『三鳳』之一的魏廣微,都成了他的座上賓,簡直不堪入目。」

一個個如雷貫耳啊!董南暗嘆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繼續問道:「還有呢?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那些人倒向了閹黨?」

「多了,王體乾、李朝欽、王朝輔……所謂『十孩兒』、『四十孫」大都是三榜進士出身。說句喪氣話,我看用不了多久,從內閣六部至地方總督、巡撫,都快被換上閹黨的人了。」

這么多人倒向了魏忠賢,由此可見,東林黨有多么不得人心。

董南沉思了片刻後。突然抬起頭來,緊盯著穆秀才的雙眼,異常嚴肅地說道:「穆先生,魏忠賢為什么能夠登上大明朝廷的權力巔峰?我想你會說靠的是皇帝,可天啟皇帝又是怎樣登上皇位的呢?答案只有一個,靠的是東林黨的力爭。換句話說,正是那些死腦筋的東林黨人堅持奉行尊卑貴賤、長幼有序的皇位權繼承制所造成的。

原來他們奮不顧身維護的『大政」卻結出這樣一個畸形『惡果』!我想那些自命清高的家伙。現在也意識到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更糟糕的是,他們還不知道以大局為重,不知道適當的做出些妥協,以至於陷入進沒完沒了的黨爭。」

對東林黨,穆秀才同樣沒什么好感。但在閹黨這個問題上,他卻毫不遲疑地站到了東林黨這邊。如果不做通他的思想工作,那就別指望他搭「九千歲」那條順風船。

董南跟奧普多爾總督對視了一眼,接著說道:「就你剛才所言,可見所謂的閹黨並不是幾個太監抱團弄權作惡這么簡單,而是一個龐大的內廷與外廷相勾結的政治集團。魏忠賢固然卑劣。但他本來就是來自最底層的市井混混,沒文化、沒受過教育。甚至還有身體上的缺陷。他自私、貪婪、殘暴、無賴並不令人感到意外。可那么一大批飽讀詩書、受過教育的士大夫為什么也會與他同流合污呢?

在我看來,包括你在內的、沒有倒向魏忠賢的讀書人,跟他們並沒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不分青紅皂白,就一口一個閹黨的叫著,這只能說明你們可以寬容皇帝無能,但就是不能容忍比自己身份低下的奴才放肆,因為這有損讀書人的『尊嚴』!」

取代葡萄牙人只是第一步。廣東官場對澳門的防范並沒有因此而解除,甚至隨著剛結束的那場海戰,比防范葡萄牙人時更甚。不但不允許東印度公司自由進出關閘。甚至還嚴令香山縣百姓不得擅自將糧食賣給他們這些洋人。

奧普多爾總督有關於重建城牆的申請,更是被一口駁回。如果不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那就別想在澳門建船塢、辦學校,更別指望展開夢寐以求的自由貿易。

奧普多爾總督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道:「是啊,記得傑克曾經說過,政治是妥協的藝術。所以才有了托斯卡納跟薩累的合作,才有了現在的大西洋公約組織。如果只知道鑽牛角尖,那我們什么都干不了,說不定還會成為敵人呢。」

穆秀才哪能聽不出他們的言外之意,想了想之後,禁不住地問道:「大人,您不會是要我當閹黨吧?」

「什么閹黨啊?你又不是閹人!」董南撲哧一笑道,「就人員構成而言,所謂的『閹黨』就是個偽命題。之所以跟你說這些,只是想提醒你什么才是忠君愛國。如果你真想為江山社稷,為黎民百姓干點事的話,那就應該客觀地看待問題。」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穆秀才問道。

「我知道你會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但這也是有前提的。」董南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只要前提沒錯,目標沒變,我想不擇手段也未嘗不可。況且這樣事你又不是沒干過,現在回過頭來看,你促成的一系列合作不是都很成功嘛。」

伯爵樂了,忍不住地笑道:「是啊,穆先生。現在福建和廣東得到了比以前更多的關稅,甚至還學到了一些真正有用的東西,而我們也得到了我們所想要的一切,用傑克的話說,這就叫雙贏。為了我們的公約組織,為了你的大明,為什么不能再干一次?」

「不不不,傑爾,你不了解中國,更不了解我們這些讀聖賢書的人,這完全是兩碼事,可以說要我投靠閹黨,那跟要我的命沒什么區別!」

「那就表示你不愛國,至少說不像你所說的那么愛國。」

「隨你怎么說,反正這事我不會答應。」

毫無疑問,穆秀才是個堅持原則的人。不管董南等人如何勸說,他就是不松口。萬般無奈之下,董南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若有所思地問道:「城里的那位呢?穆先生,你不下地獄總得要有人下地獄,以你之見,他有沒有跟我們合作的可能性?」

「海道副使、市舶司提舉顧賢明?」

「嗯,就是他,除此之外,我也不認識其他朝廷命官了。」

穆秀才暗嘆了一口氣,點頭苦笑道:「董大人,您還真找對了人!事實上他就是個閹黨,只不過官職低微,沒機會入選『十孩兒』、『四十孫』罷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嗯……就他了!」

董南驀地站起身來,朝大舅子奧普多爾說道:「回頭跟他好好談談,爭取把他拉攏過來。錢不是問題,只要他願意合作,就算用銀子墊,也要把他墊上兩廣總督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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