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露華濃(1 / 2)

臣盡歡 弱水千流 1726 字 2022-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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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春日多雨水,更漏時分開始落,天大明時還沒有完全消停。只是那雨勢漸小,從房檐落下,嘈嘈切切,似玉珠子落地,發出一聲聲極為清脆的響動。

穹窿壓得有些低,幾絲微茫從雲縫後頭投出來,院中幾株玉蘭的瓣蕊上沾上雨,像霜濃霧中的清晨凝起的露,晶瑩剔透,在日光下一照,能發光似的璀璨。

頗美的景致,可惜無人有心思去品鑒。

北主院里頭立著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著飛魚服,提綉春刀,他們都是錦衣衛里一等一的好手,過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在大風大浪里摸爬滾打,早練就了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好本事。

然而,此時幾人的面色卻不大好看,扶在刀把上的指骨節作響,隱隱有些不安的意味。忽地,屋子里傳出一陣響動,先是瓷器落地生花,之後緊接著響起一個女人驚惶不安的告饒聲,夾雜著哭腔惶惶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哪,奴婢知錯了……」

幾個錦衣衛面面相覷,都很無奈。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驟起,幾人抬眼去看,見垂花門外頭進來一個中年人,微佝僂著腰,神色倉皇,是總管姚束緊著步子急急而來。

姚總管朝幾人略頷首示意,甚至連招呼一句的功夫也沒耽擱便進了屋,落腳之處便是一堆瓷器的碎屑,他一驚,抬眸子一覷,見謝景臣著了月白的單衣負手立在雕窗前,如墨的發披散,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地上跪著一個清秀白凈的丫鬟,正伏地哭得涕淚縱橫,見了他似乎是瞧見了救命的稻草,可憐巴巴地望向他。

姚束也無計可施,大人的規矩府上人人都知道,他不喜歡人近身,從不讓人貼身伺候自己,偏偏昨兒個這尊佛的手腕不知被什么給蟄了道傷,沾不得半點水,這可就難為了相府上下所有人。

姚束心頭在猛打鼓,大人喜怒無常,相府的總管和下人都是換了又換。他在相府里當差迄今也就三來年,還沒遇著過這樣的情形,眼下更是焦急。

真他娘的倒霉!

他心頭暗罵,呆立了半晌覺得不像話,因揖手小聲試探道:「大人仔細身子,不值得動怒的。不如……奴才再給您尋些干凈的丫鬟過來,您再選選?」

聞言,謝景臣只微微挑唇,「皇上傳召,我沒有閑情逸致來慢慢挑。」說完側目覷了姚束一眼,淡淡的一瞥,嚇得他差點打擺子,「姚總管的腦子愈發不中用了。」

溫雅如玉的面容,說出的話語卻使人雙膝發軟。姚束腦門兒上的汗水如瀑似的流下來,伏地跪下去連聲告饒:「奴才愚鈍,奴才愚鈍!」

守在外頭的幾個錦衣衛相視一眼,心頭皆是欷歔。人都說伴君如伴虎,可伺候相爺的活兒卻絲毫不比伺候皇帝輕松。說來姚總管也是可憐見的,大人身上有怪癖性,容不得旁人接近,依他們看,就算把府上所有的丫鬟都給找來也是白忙活。

幾人正感嘆,卻見一道纖細的人影直直朝著主屋走了過來,定睛看,原來是一個一身水青色長裙的女人,梳著丫鬟雙髻,白凈的一張小臉明媚無雙,神態柔和而端庄。

一個眼尖的覺得她面熟,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具體叫什么,見她直沖沖往里頭走,這才想起將人攔下來,「什么事?」

阿九被那冷刀的寒光晃了晃眼,抬手略遮,正要說明來意卻聽見屋子里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透出幾分慵懶的意味,「讓她進來。」

錦衣衛們登時將刀收了回去,抬手一比。阿九垂下頭狠狠咬了咬唇,這才提了裙擺邁上台階,正要伸手推門,卻見房門被人里頭拉了開,她微愣,眼瞧著一個男人和一個眼睛紅紅的丫鬟從里頭出來,不由多看了一眼,認出是相府的總管。

姚束見了她,顯然大感意外,目光里浮起幾分詫異。目光交錯,卻又很快地移了開,兩人誰都沒說話。

姚束納悶兒地撓了撓頭,出了屋子回首看了看,卻見房門已經合上了。他皺起眉,剛才不是眼花了吧?乾字號的阿九,她身上穿的怎么是丫鬟的衣裳,這么快就改行當了?

左思右想也沒悟出個所以然,姚總管甩了甩腦門兒不再想,朝那還驚魂未定的丫鬟隨口安撫了幾句,隨後便把人打發走了。

阿九進了屋子,垂下的眼簾首先便映入了那青花瓷茶盞的碎屑,她面上也沒什么反應,悄然抬眼一望,瞧見謝景臣背對著她立在窗前,頎長而挺拔,因掩下目光恭順道:「大人。」

他回眸看了阿九一眼,也不說話,只是身子微動,在一旁的官帽椅上坐了下來,神色平靜地審度著她。

曲起的雙膝漸漸有些酸軟,可是沒有他開口,她便不敢也不能直起身。阿九不著痕跡地皺眉,暗自咬牙,少頃,那人終於金口一開,道:「起來。」

她如釋重負,這才敢漸漸直起已經發麻的膝蓋,低著頭道:「謝大人。」

謝景臣的目光掃視過那張自始至終都柔順平靜的臉,一路朝下,掠過她朴素卻整潔的衣裳,最終看向她干凈白皙的一雙手。

金蠍在她身上,而他是蠱的主人,或許可以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