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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盡歡 弱水千流 2591 字 2022-11-18

他唔了一陣兒,摸了摸面具提議道,「不然殿下希望奴才說什么?謝大人遲早回心轉意么?」說著一頓,一副自己都不相信的嘴臉:「依奴才看,謝丞相如今讓欣和帝姬迷得神魂顛倒了,回心轉意殿下是別指望了!」

她挑高了眉毛,伸出跟細細的指頭指著他:「你……有公公你這么打擊人的么!」

他對掖了雙手朝她滿行一大禮,義正言辭道:「奴才肺腑之言全是為殿下著想,懇請殿下早日斷了對謝大人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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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一出活像場鬧劇,在這金光花色的十里間落了幕。欣榮帝姬同趙公公走了,興起的漣漪再度平復下去,歸於一汪死寂。

兩個容光耀眼的人在廊檐彩繪下對立著,隔著不遠,然而誰也不說話,就這么干巴巴地站著,遠看就像兩個栩栩如生的玉雕。

阿九合上眼,抬起手來無力地撐額頭。認真想想,欣榮實際上是個救星,給了把梯子出來,兩個人只要順著台階下就能萬事大吉,可這人卻偏偏不領情,堂堂一個帝姬被那樣傷面子,真是不懂欣榮看上他什么了!

她心頭有些可憐欣榮,感到無奈,半晌才道:「大人到底想干什么?」

謝景臣倒是一臉的波瀾不驚,上前兩步,牽了袖子往前頭一比,語調淡漠:「臣送殿下回碎華軒。」

阿九先是一愣,目光流過他冷若冰霜的臉,只覺心中沒由來地煩躁,最終賭氣似的回身朝前走,廣袖狠狠一拂,似能帶起一陣風。他見了也不言聲,只微挑了左眉跟上去,幾步行至她身側,目不斜視地同她並肩而行。

她心頭不痛快,走起路來飛快,他在身旁卻慢條斯理,每邁一步都像是要勾描出一副畫卷。

就這么走了一段路,氣呼呼的姑娘似乎沉不住氣了,轉過頭來看他,悶聲道:「大人方才為什么要那樣對欣榮帝姬?她原就不喜歡我,如此一來豈不是變本加厲?大人何等人物,我不明白您為什么要這樣。」

真是給她添麻煩。雖然駁欣榮面子是他,可是依那帝姬的性子,十有八|九要將所有都歸咎到她身上,她不願樹敵,苦心隱忍到現在,被他輕而易舉給毀了。

他伸手替她拂開擋在眼前的綠枝,眸子瞥她一眼,聲音聽不出喜怒:「聽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對欣榮帝姬憐香惜玉?」

阿九一愣,細細回想了一番自己方才的話,不由大為疑惑。她已經盡量挑揀重點了,怎么他還能本末倒置呢?對欣榮憐香惜玉,怎么突然問這么個問題?她不解,皺緊了眉頭說:「我不希望大人對誰憐香惜玉,我只是不希望帝姬對我成見更深。」

他面色冷然,精雕玉琢的側顏是千山飛絕的畫作,似乎孤絕,又沾染寂寥,卻因為她的這句話微牽了嘴角,一哂道:「不知進退的人,時候吃點教訓。」說著朝她看一眼,眸光不明,「你怕她給你找不痛快?」

當然怕啊。阿九眉宇間有些凝重,她想起上次欣榮大鬧碎華軒,若非她及時趕回去,指不定發生什么可怕的事。嬌生慣養的帝姬是受不得氣的,吃了這么個大虧,難道會忍氣吞聲么?絕不可能,欣榮只會想方設法地報復回來,而對象就是自己。就像上次那樣,即便不敢明著對她做什么,也會殃及碎華軒里的一眾池魚。

她不是怕風浪,她只是貪戀太平日子。

阿九嘆息,咬了咬唇道:「怕有什么用。事已至此,沒有什么轉寰的余地,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謝景臣側目,過去沒有注意,這樣一瞧才發現她有虎牙。皓白的,尖尖的,印在嫣紅的唇瓣上,像紅梅上沾了兩片雪花。他看得似乎入神,神情專注而柔和,她似乎覺察到了什么,猛地抬眼看過來,將好同他的目光撞個正著。

她一怔,本能地伸手摸了摸臉,「我臉上又有什么臟東西?」

話一出口,教自己都有些發怔。一個「又」字勾惹出大片的回憶,慈寧宮中他畫在她臉上的墨痕,還有金玉那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都在剎那之間如涌潮一般鋪天蓋地將人淹沒。

心頭忽然窘迫,她匆匆別過臉看別處,也不說話,只拿手背在臉上使勁地蹭來蹭去。

這個舉動怪異,白生生的一張小臉蛋兒被她搓得泛紅,看上去有些滑稽。他看得皺起眉,道:「這是做什么?」

「看看臉上有沒有臟東西啊,」她聲音悶悶的似乎不高興,回答得理所當然,眸子看他一眼,道:「吃一塹長一智,可不敢大意了。」

這副委屈的口吻惹得他一笑,「同樣的把戲,沒有耍兩回的道理。」

「……」這算是認罪了么?坐實了往她臉上塗墨水的就是他么!

阿九朝他看,金輝下那副眉與眼都是鬼斧神工,精致細膩,卻並不流於女氣。唇線優美地上揚,似薄薄一彎如夢的紅瑚。不免嘆惋,這樣一張美到極致的容貌,偏偏屬於這么個冷漠殘忍的人,真是暴殄天物。

她生惱,蹙眉質問他:「大人竟然這樣理直氣壯么?為什么捉弄我?」

他聽了仍舊毫無反應,只是平靜地看著她,道:「你記性可能不大好。那日究竟是誰先捉弄誰,如果你不記得了,我可以幫你好好回想回想。」

「……」

阿九先沒反應過來,琢磨一陣兒又猛地回過了神兒。那日她的胭脂印在他眉心,她起了壞心不打算告訴他,原來他早就發現了么?她覺得尷尬,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還在那兒洋洋得意,他一定拿她當笑話看吧!

她是個薄臉皮,雙頰泛起紅暈,支支吾吾著辯解:「胭脂總比墨水兒好,你這比我的惡劣很多哪!」

他眼皮子一掀淡淡乜她一眼,「究竟是誰理直氣壯?」

文臣的嘴皮子就是厲害,三言兩語堵得人啞口無言。這句反問令阿九偃旗息鼓,她一面尷尬一面委屈,心道這些日子簡直是倒霉到了極致,自從和他揪扯不清,她簡直就沒順過!

身邊的人半晌不再說話,他微微側目,只見小丫頭腮幫子鼓鼓的,忽然微微擰眉,右手一抬便朝她伸了過去。

阿九心跳漏了一拍,頭一偏朝後躲了躲,卻見他的手已經收了回來,修長如玉的兩指間捻著一片落葉,望著她,話音里頭帶著無可奈何:「別想太多。」

她面色一陣青紅交錯,咕噥道:「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