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命定終笙 梧桐私語 2310 字 2022-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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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克話音剛落,夏圖臉色就變了。

她當即作出了反應。

屈膝、蹬腿、攀援、越牆四個動作連貫完成後,夏圖人已經消失在剩余兩人面前。

夜風簌簌,少了一只手電的光,無形中多了滲人的感覺。

「你怎么不去?」葉南笙挪挪腳,問龔克。她的鞋底和地上砂石摩擦,發出咯吱咯吱聲響,經黑暗擴大後,那聲音格外明顯,像磨牙聲。

龔克自認是毫無運動細胞的人,他總活在一個慢速運轉的世界里,人生里唯一擅長的兩項運動一是散步,一是有氧運動,但只僅限於吞吐氧氣那部分。

拿關楚的一句話來形容龔克,就是——只要他不死,他就是世界上最熱愛運動的人。因為他無時無刻不在喘氣。

所以當葉南笙質問他為什么身為男人不去追可疑人物卻讓個女生冒黑去追的時候,龔克直接回了一句「不擅長。」

他不認為是男人就該做全能,他認為人有不擅長是理所應當。

葉南笙聳聳肩離開了,看樣子是打算去支援夏圖。龔克想叫她別去,可等他真醞釀好措辭,葉南笙早不見了。

交流障礙,有時的確讓人懊惱。

龔克抿下嘴唇,重新蹲下身子,開始工作,他的工作就是從細枝末節中找出那個手段凶殘的變態殺手。

可是……

如果那只眼的主人和案子有關或者它根本屬於凶手,那它是在看什么呢?窺視警方破案進展嗎?這種說法顯然從很多角度都是解釋不通的。

龔克放下電筒,臉湊到離龜裂極近的地方,牆體長年被浸淫出的騷臭味刺鼻的明顯,他卻像什么都沒聞到似得維持慣常表情。

牆體一掌半左右厚,龜裂最寬一處寬度是三指,天色暗沉,龔克臉從牆這邊勉強看到院落里11路公交總站經年的屋舍一棟棟挨著,在夜幕下延綿成山,修葺一半的樓頂活像個露底鍋,禿子般扣在最東側的三層辦公樓上,一旁停著的一輛待報廢公交車。

公交車的窗玻璃早破了,不知被誰惡作劇式的七零八落糊了些灰白色報紙,風吹起,沒糊牢的報紙像旗子一樣招搖。

這些特征似乎很符合一個接連兩次成為第一案發現場的單位該有的特征,謠言四起,沒人再敢在這里坐車,臨時決定搬遷,來不及裝修完畢的辦公樓,和沒有處理的舊車輛。

可總有哪里不對。

龔克習慣性的低頭冥想,一陣風恰好吹來,脊背一涼,剛剛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又出現了。他猛的抬頭,一只眼就在離他一牆之隔的距離,看著他。

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貼」著他的眼。

「小心破壞現場痕跡。」三秒鍾對視後,龔克倏地抽身起立,對著牆那邊說。

「902,比起你的長相,你的人還要沒趣些。」

龔克看不見葉南笙,卻想像得到黑暗里她擠眉弄眼,感嘆惡作劇失敗的樣子。的確,和普通人比起來,或者把范圍再擴大那么些,和絕大多數人比起來,龔克的膽子異常的大。在這世上,似乎從不存在什么能嚇得倒他的人,或者事。

因此,葉南笙接下來的聲音是從一種挑釁權威失敗後的沮喪情緒開始的。

「鞋印尺碼目測24-25之間,運動鞋,安踏品牌,燈光太暗,我看不清鞋底具體花紋,不過總歸是五年前夏季系列中的某雙,不是v-5760012就是s-7595112,……至於身高體重,需要具體測量下地表受壓再除以均攤面積才好做粗略估計,當然,不排除存在個人使力習慣差異。」

咚一聲,消失一會兒的葉南笙翻牆回到了龔克身邊。

「你沒去找夏圖。」龔克語氣平直,卻是問句。

葉南笙聳聳肩,「比起拿凶破案,我還是擅長這個。」她拇指一翹,指向牆背面。

夏圖兩手空空的回來,多少有些失落。應通知而來的同事在勘察現場,有法醫取證,她站在現代旁踢飛一顆石子,「就差一點,差一點就抓著他了。」

「未必是和9-21有關的。」直覺加上一定依據上的推斷這樣告訴龔克。

「可萬一有呢!」夏圖固執認為是自己的失職讓謎樣的案情告破再次成了渺茫。

龔克曾經看過一本西方人寫的關於警事案件的書,其中一句他記憶猶新,那句話是這樣的:即使一個男人像聖人般無瑕,但當他太太死在西雅圖而他本人遠在英國時,警察還是會第一個懷疑他,永遠是這樣。

那本書叫《body of evidence》,譯名在龔克看來差強人意,叫做《首席女法醫》,作者是帕特麗夏康薇爾,美國人。

一個美國人說出了幾乎所有面臨窘境時的警察都愛犯的錯誤。

「你該學會暫時擱置和過濾。」在警校教書時,龔克很少直截了當給學生建議,那天,不知受了什么影響,他破例了,也許是受了葉南笙大公無私和他展示其專業素養的影響吧,也許,大概,可能。

夏圖最終接受了龔克的建議,把三庵廟東路的殘局留給她的同事。

晚上差一刻八點時候,一輛黑色北京現代車駛離榆淮區,一路向北,沒一會兒,便進入了北城區地界。

卷宗資料顯示,8-25和9-21兩起案件的第二處拋屍地點就在位於北城區東北角的十三里斜街。

晚八點的十三里斜街似乎才剛開啟白天模式,林立無數商家店鋪的街道上燈火通明,真是宛如白晝。從沮喪情緒中擺脫出來的夏圖手持方向盤,把車速控制在一個徐徐前行的速度上。

「這個點兒十三里斜街的車位最難找。」夏圖嘴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根草棍,叼著它,女生弓著脖子,交替向左右看著。

街很長,道旁卻停著似乎永遠不會開走的車。

找了足有十幾分鍾,夏圖終於趁著一輛賓利搶道前停好了車。

「人都不分貴賤,車位哪會挑剔你是不是國產?」夏圖沖著悻悻開走的賓利尾巴哼了聲,開門、下車、鎖車門。

「龔老師,就是那兒。」夏圖手朝街對面一指,一個垃圾箱隨即進入龔克的視線。

是那種塑料的筒式垃圾箱,還是個有年頭的塑料筒式垃圾箱,垃圾箱正對街道這面的那兩個「環保」字樣長年被各種果皮飲料浸漬,白花花燈光下,也只留下一個依稀的印兒。

龔克邁步朝它走去。

就過馬路這個空當,旁邊那家紅色招牌的肯德基大門推開再關上,一個走出來的被家長牽著手的小朋友又隨手把吃剩的草莓聖代丟了過去。

「啪」一聲,塑料杯撞擊桶壁,落在垃圾桶旁邊的地磚上。

龔克眼前起了霧,恍惚看到裝著眼珠、左耳和十根斷指的黑色塑料袋攤在面前。以前不是沒遇過拋屍案例,甚至還有把人生生切成800多片的碎屍案,但那些案子和8-25有個明顯的不同,8-25發現的屍塊只是人身占分量很少的一部分,為什么偏偏是這幾個器官被拋,為什么偏偏是這幾個地方。

龔克陷入沉思。

身後突然有響動,是音樂聲,龔克眼睛恢復清明,他回頭。

樂聲就在離他們兩米不到的肯德基門口。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小男生正一臉羞澀的那束花獻給和他年紀相仿的女朋友。

「今天是我們認識100天的日子,100天前我在這里打工時候遇到你,現在我站在這里問你,100個100天,1000個100天,10000個100天後,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周圍幾個男生朋友類的人幫著起哄,「在一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