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酗酒,工作也不再上心,領導找我談過幾次話,我也是左耳進右耳出,他們無奈,我也無法。
這種狀態持續了整整兩星期,才出月子的葉法醫來找我。生了寶寶的她倒沒見胖,精神也超級好,一見面她卷起手里的書對著我的頭一陣猛敲:「夏圖死了嗎?夏圖死了嗎?夏圖死了嗎?沒死你擺這副頹廢樣給誰看,是男人的就去想辦法叫醒你女人?別告訴我你不喜歡夏圖?別否認,我最討厭有話憋在肚子里不說的人。敢否認?敢否認我削你!」
我苦笑:「可是大夫都說她不會醒了,就算我想說我喜歡她,她也聽不到了。」
「醫生只是說98%的可能,那不是還有2%呢嗎。你沒聽過一句話嗎?真發生在世界上的往往都是小概率事件,真理總掌握在少數人手里!」葉醫生揮著拳頭像在喊口號,可不知怎么的,我突然看到了希望。
是啊,還有2%呢。
我查了許多資料,對像夏圖這種患者來說,和她說話似乎能喚起她的意識。我是個粗人,不大會說故事,可是還是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上了。
「從前,在一座森林的古堡里,住著一個睡美人,她的頭發是金色的……」我的第一個故事才開頭就被葉南笙一巴掌揮斷了。
「夏圖就算是睡美人,那你也是個假冒偽劣的王子,不然你親她,看她醒不醒?」
我的第一個故事在葉南笙的嘲笑聲里告終。
第二天,隊里有行動,是起失蹤人口案,頭兒猶豫著要不要我去。我說,我去。
因為夏圖不會喜歡窩囊的男人。
案子有些波折,前後告破花了半個月時間,回來後我和夏圖說那起案子,我發現我還是擅長說這類的故事,後來葉醫生又來看夏圖,聽到我和她說這個,沒揍我。
我偶爾還和夏圖說起我小時候,我小時候淘氣,有次爬牆把腿摔斷了,在家里養了一個月,那時候我媽不讓我出門。
「夏圖,我才躺了一個月就膩歪死了,你那么愛玩,怎么有這耐性躺這么久,快起來吧。」那天我趴在夏圖的病床前睡著了,夢里我恍惚覺得有人拿手輕撫我的臉。
再後來,等我把我小時候的事情都說完了,我開始說起我和夏圖:「你都不知道,你才來隊里的時候毛毛躁躁的,光毛躁也就算了,還特愛說話,每天嘰嘰喳喳的,我都快煩死你了。可誰允許你隨便鑽進我心里的呢?夏圖,你再不醒我可要揍你屁股了,夏圖……」
我眨眨眼,發現了什么。
那天,是周末,我下班後去看夏圖,才說了一會兒話就接到了主任的電話。
「主任,我還挺年輕的,暫時不想考慮個人問題。」
房間很靜,只有氧氣機的泡泡聲,手機沒開在免提,不過主任的大嗓門還是很清晰:「小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過夏圖那丫頭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你不光要為你自己考慮,也要為你父母考慮,我這個侄女人漂亮,年紀和你也想仿,我的意思是要不你們先接觸接觸?」
「這……」
我還沒這個明白,手機就被床上的人奪了過去,前一秒還閉著眼的夏圖對著手機話筒吼:「主任,擋人姻緣很缺德,這個姓戴的是我的!我的!」
不裝了?夏小姐?我朝她伸過手去……打屁股。
番外三:
我叫龔克,我太太葉南笙習慣叫我902,那是我在臨水住宅的門牌號,不過現在901和902已經是沒區分的了,因為兩戶之間早被我打通了一扇門。
清晨,葉南笙的寵物,一只名叫龍龍的美國鬣蜥總是偷偷摸摸從陽台往葉南笙原來的住處爬,每當這時我就知道,指不定是我那盆稀有植物又遭殃了。
我不是沒和葉南笙抗議過,可龔太太總是老神常在的反問我一句:「902,你愛我不?愛我還不舍得拿幾盆花喂我們龍龍啊?」
舍得是舍得,可是照著龍龍越來越叼的口味看,我是不是該考慮種點向日葵之類的算了呢。
在我冥思苦想時候,我六歲的兒子從嬰兒房慢悠悠走出來:「爸爸,妹妹又哭了。」
忘了說,我和南笙婚後第六年,我的二女兒出世了。從長相上看,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長得都像南笙多些,同事們每次拿這事兒打趣,我都無所謂。孩子長得像龔太太沒什么不好,她比我好看。
可有件事我卻郁悶了,那是我和葉南笙婚後的許多年,我在b省省公安廳刑偵科做犯罪心理的技術指導,龔太太也離開了學校,她在法檢科任主任,我們在同一棟大樓工作,每天一起乘車上班,下班時再手挽著手一起走出樓宇。做了我多年上司的許老總是取笑說我們模范地讓省廳上下都嫉妒,這沒什么不好。
婚後的第一次分歧是在疼疼高中畢業報考那年,幾乎是和當年岳父一樣的經歷,龔太太以誰輸了誰說了算的耍賴理由讓我的大女兒選報了國內一所重點大學的法醫學專業。
決定下來,我情緒悶悶的,我抬起頭看眼龔太太:「看起來將來再決定兒子和囡囡專業的時候我也要輸下了。」
龔太太卻連連搖頭:「no,no,no,到時候的規矩就是『誰是女人誰說了算』了。」
我:……
後來,我和岳父說起這事,岳父悄悄和我言傳身教:「其實你媽和我閨女都是一類人,不是孩子自己願意,他們也是不會勉強的。」
我心領神會,自此每晚給兒子女兒的床頭故事,內容自動從白雪公主變到了消失的肋骨。」
兒時的熏陶相當重要,可我怎么覺得女兒看我的眼神淚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