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2 / 2)

砂鍋娘子 女王不在家 7344 字 2022-11-20

單言堅辭:「如果不讓我挨著你,那我寧願去外面挨凍。」

托雷徹底沒辦法了,只好道:「行,那我就犧牲一次吧。」他也不是什么大壞人啊,雖說看這個單言小白臉不順眼,可是總不能讓他在外面凍一夜啊。

這晚雖然宿在荒郊野外,可是到底身邊有兩個人陪著呢,秦崢心緒平靜,很快便沉入了夢鄉。

托雷一向心無所掛,不多時,也打起了呼嚕。

只有中間的單言,他覺得自己稍微挪動一下,仿佛都能碰到一旁的秦崢,他可是知道秦崢是姑娘家的,怎么可以這樣呢?於是他往托雷挪動一點,可是這樣一下子又貼上了托雷。托雷感覺到一個溫熱的軀體來到身邊,不知道做啥夢呢,吧唧著嘴巴就往他身上蹭,弄得他僵直了身體不知所措。

如此折騰,可憐單言前半夜就不曾睡好,一直到了後半夜,總算是困得放棄拘謹要沉入夢想。

可是這時候,秦崢卻陡然睜開了沉靜的雙眸。

她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的事情在發生,其實從離開十里鋪,這種感覺就很明顯了。

單言何等人也,秦崢一睜開雙目,單言也醒了。

在黑暗中,他略帶沙啞的聲音問她:「你怎么了?」

秦崢皺眉:「你覺得有什么不對勁嗎?」

單言安撫她道:「我沒有覺得。你不用擔心,即使出了什么事,我也會保護你的。」

秦崢依然不放心,不過還是道:「謝謝你。」

單言一時無言。

這個女人行事總是超脫了他往日對女人的定義,有時候說話也是如此,根本讓他無法接茬,不知道說些什么。

就在他皺著眉頭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他的臉色忽然變了。

他的身體也緊綳起來,小聲的道:「掌櫃,有人過來,對方身手不凡,有五個人,而且每個人身手都不在我之下。你叫醒托雷,讓他保護你逃離,我出去對付他們。」

秦崢蹙眉,她從單言的語氣可以聽出,這並不是往日那些毛頭小賊,可能很危險。

當下她點頭道:「好,你自己多加小心。」

單言最後看了秦崢一眼,便身體一縱,離開了馬車。秦崢甚至沒看到他怎么出去的,只覺得面前棉簾一晃,然後冷風吹進,接著就沒人影了。

秦崢忙叫醒托雷,推著他,可是托雷呼嚕嚕睡得很死,根本叫不醒。

秦崢情急之下,干脆一個手刀狠狠地拍在他的肚子上,托雷一個驚動,躍了起來,口里還要大叫:「誰,誰?」

秦崢一把將他拽倒,捂住他的嘴巴,低聲道:「打劫的來了!」

托雷此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見單言不在,又聽到外面已經有打斗的聲音,忙道:「那我也出去助陣!」說著摩拳擦掌就要出去。

秦崢道:「我看來人絕對不是什么簡單人物,就連單言都如臨大敵,你行嗎?」

托雷深感受到侮辱:「我雖然比不上單言,但是幫忙總是可以的。」

秦崢只好點頭:「你小心些。」

待托雷出去,秦崢小心地看著外面情景,卻見有四五個頭上蒙著黑頭巾的人,個個穿著玄色勁裝,正圍著單言打斗。他們動作極其快,秦崢幾乎看不清楚,但是那四五個人將單言圍住,可以看得出單言非常吃力。

托雷跑過去後,一記老拳就要對准其中一個蒙面的打過去,誰知道人家早發現他的到來,一個轉身,托雷的偷襲落了空。於是托雷無法,只好和那蒙面人真刀實槍地干起來。

秦崢暗暗皺眉,她這是招惹了哪路神仙,竟然派了這樣的人物來對付自己?秦崢摸著懷中路放送的匕首,先將十里鋪的人都過了一遍,最後終於在心里搖頭。十里鋪都是普通市井商賈人家,便是心里對她的買賣紅火有怨氣,也斷斷不至於請出這般人物來對付自己。

秦崢摸摸身後的砂鍋以及懷中的銀兩,深知這個馬車實在不安全極了,於是躡手躡腳下了馬車,貓著腰從馬車後面溜出,並在暗夜的遮掩下,順勢溜入了一旁的小樹林中。

秦崢趴在小樹林中的溝渠中,繼續觀戰。

單言那邊是打得已經不見了人影,不知道纏斗到哪里去了。

托雷被人家一把刀刺過來,傷了胳膊,掛了彩,嗷嗷地叫喚,他一個打滾,從那對手附近竄到一旁,粗喘著氣大聲吼叫:「秦崢,是我連累了你,這不是好對付的,快跑!」

秦崢心里一沉,這竟然是來對付托雷的?

這時候,忽地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一個人影,飛一般來到了馬車前,一把劍就沖著馬車刺去。

單言如影隨行,迅疾如電,一把無鞘的薄劍鏗鏘一聲擋住那把劍,低聲嘶啞地道:「掌櫃,快跑!」

秦崢聽單言聲音,看起來也是受重傷勉力支撐的樣子。

就在這時,有一條黑影夾攻而來,欲要刺向馬車內,單言無法,又去抵擋,可是雙手難敵兩側左右夾攻,一時之間應付得極為艱難。

秦崢皺眉,摸了摸匕首,那匕首外層是套著仿若牛皮一般的套子,抽出套子便是刀身,刀身薄如宣紙,輕如蟬翼,如今倒是要試試這物的鋒芒了。當下秦崢小心地貓著腰出去。

這兩個人正專心對付著單言,一時倒不曾分心,是以竟然沒注意到秦崢的到來。

秦崢抽出匕首,看准位置,從背後狠狠地給了那剛近自己的黑影一刀。

秦崢對付過牛羊,對付過雞鴨,這是第一次將刀子插入到人的身體內。

如紙一般的匕首,順滑地進入了人的身體,秦崢可以感受到手下那種冷鐵磨著骨骼和內臟的鈍感。

她驟然拔出鋒利的匕首,血從那個人背後汩汩流出,她一不做二不休,用盡了力氣上前一拳打出去,那人影便如風箏一般飄飛出去,片刻之後「砰」的一聲重重地落在地上了。

另一個對付單言的黑影則是稍一愣,他以為這只是一個市井普通女子,看她氣息也並沒有什么功夫,怎么竟然將一個與單言不相上下的高手就此殺了?那人眉頭一皺,手中利劍一邊對付著單言,緊接著瞅了一個空子,一個飛腿便要踢向了她。

秦崢力氣雖大,可到底不曾練習過什么武藝,當下不及反應,幾乎要被迎面踢中,卻見單言身形陡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順勢而轉,飛腿的呼嘯聲從耳邊擦過,秦崢險險躲過這一記。

單言將秦崢摟在懷中,就勢在雪地中一滾,便隱入了一旁的樹林中。到了樹林之中,單言一個魚躍而起,拽著秦崢就往樹林深處奔去。

身後的黑影見他們逃竄,忙追了過來。單言此時臉色蒼白,悶哼一聲,秦崢這才注意到他胸口那里染滿了紅色,想來是受了傷的。

秦崢聽著身後越發近了的腳步之聲,知道依自己和單言怕是逃不脫的,危急之中,忙提起單言,一把將單言放在自己背上,低聲吩咐道:「抱緊我的脖子!」說著便開始如一只猴子般蹭蹭蹭往樹上爬去。

單言萬沒想到秦崢來這么一招,更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女子如同背一個嬰孩一般背著爬樹。他苦笑了下,這時候的他也只好摟緊了秦崢的脖子。

秦崢爬上樹時,恰恰身後黑影追上來,那個人以為他們已經往前跑去,直直追了過去。

單言皺眉,微弱地提醒道:「他很快會回來的,我們必須快點跑。」

秦崢點頭:「好。」說著她背著單言下了樹,然後往斜前方跑去。

單言急促地喘息著,咳著問:「你不怕撞上他嗎?」

秦崢卻道:「他這是一時匆忙往前追去,待回過神來,必然回來找我們。如今雪下得大,我們的腳印很快就會被隱沒。他或許會猜我們往回跑,或許會猜我們往左右跑,但必然無法猜到我們竟然往斜前方跑了。」

單言想了想,虛弱地道:「你說得有道理。不過,你放下我,自己跑吧……」

秦崢沒搭理。

有些話,既然說了等於白說,她也懶得回應。

單言掙扎了下,卻是放開手來,從她身上跌落。瘦弱受傷的身子,經過這一碰撞,頓時落下血來。

秦崢見此,面上不由泛起薄怒,冷斥道:「你如果要死,自己一旁死了也就罷了。如今不小心落在別人手上,萬一別人嚴刑逼供,卻是連累了我!」說著不等他說什么,便又一把將他提起,背在身上,然後拿手捧了大把的雪,將地上的血印掩蓋並將雪抹平了,這才往前繼續奔走。

秦崢在泥濘的雪地中擇路而逃,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待停下來時,周圍已經都是茂密的樹木,粗大高,看起來倒像是一片舊無人煙的老林子。她覺得背上已經被血染濕了,而單言的呼吸聲似乎越來越微弱。

秦崢將單言更往上背了下,低聲喊道:「單言,你醒醒,撐一下,我找人救你。」

可是單言的腦袋耷拉得越發厲害,就那么靠在她的肩窩里,肩窩里也便有了濕潤的感覺,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而秦崢的背上也是濕漉漉的溫熱,後來竟然開始發涼,貼在身上,滲人般的難受。

這周圍都是樹林,一棵又一棵,她分不清這一棵樹和那一棵樹的有什么不同,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前方還有多少路。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在這幾乎看不到任何一絲希望的時刻,她忽然想起了路放。

秦崢苦笑了下,她似乎總是有背著一個男人去尋求救治的機緣。

秦崢開始想托雷,不知道托雷是否能夠逃過這一劫?

她其實以前也意識到托雷的來歷也並不簡單,如今聽托雷當中喝出是他連累了自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今晚這事真是他連累自己了嗎?那群人看著倒像是為了自己的性命而來。

秦崢匆忙出來,身上連件厚衣服都沒有,她的腳早已凍得沒有知覺,兩只手仿佛也僵硬得麻木了。

她深一腳淺一腳,搖搖晃晃地行走在這無人的野林中。

就在她幾乎要絕望的時候,忽然眼前一亮,她看到了不遠處隱約有一個村落的樣子,那里竟然有人家。

秦崢大喜,身上忽然恢復了力氣,快步向那個村庄跑去,當總算跑到村口時,她一個收勢不住,結結實實地倒在了那里。

這時候天都已經快亮了,村口有人背著一個竹筐在拾糞,猛然看到兩個凍干的血人倒在自己面前,真是驚了一跳。

秦崢怕被誤會成壞人,忙掙扎著爬起來,粗喘著道:「我們是經商的過路人,遇到了強盜……」

這個拾糞的是個老實巴交的好人,再說這周圍強盜和南蠻人經常有,所以倒也相信了,當下便善良地扶起了秦崢,又幫著秦崢將單言背起來。

「你們傷成這樣,需要將養一些時日吧,我幫你把他背到我家,再給你請我們村的老鷹頭看看。」這老好人這么說。

秦崢扶著毫無知覺趴在拾糞大叔身背上的單言,感謝地道:「多謝老伯救命之恩。」

原來這里叫小灘子庄,這拾糞大叔姓牛,孤寡老人一個,無兒無女無妻,人倒是實在和善。他將單言放在自家炕頭上,又幫著去叫老鷹頭了。秦崢從包袱里挑了一些吃食,小心地想喂單言吃,可是單言兩唇緊閉,根本吃不下任何東西。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匆忙的腳步聲,牛大叔帶著老鷹頭來了。

這老鷹頭是一個禿頂的老頭子,他來了後先檢查了單言的傷勢,簡單地做了處理,末了皺眉說:「這是劍傷,傷得挺嚴重,需要一些田七和九里香,我這里根本沒有。」窮鄉僻壤的地方,哪里來的這種葯呢。

秦崢聞言,忙道:「好,你告訴我應該去哪里買,再寫下方子,我自去買來。」

老鷹頭望了眼秦崢:「倒是不遠,鎮上就能買到。」不過葯都是要銀子的。

秦崢很快明白了老鷹頭的眼神,她從袖中掏出兩錠銀子分別遞給老鷹頭和牛大叔,抱拳道:「麻煩兩位照顧好我這位兄弟,我馬上就去買葯,煩勞鷹頭大叔幫我開個葯單。」

老鷹頭連忙點頭,又快速開了一個葯單遞給秦崢,秦崢接過,又借了牛大叔一身舊的粗布藍短衫穿上,再次拜托了兩位老人家,這才匆忙離開。

秦崢按照牛大叔所說的方向,奔向鎮子。

她的手腳原本已經凍得沒有知覺,如今在牛大叔家緩和過來,此時正好跑一跑,權當活血了。

這鎮子並不遠,她匆忙跑到鎮子上,打聽了葯鋪的方向便奔去,將葯單給了大夫後,大夫便幫著抓葯。正抓著時,忽聽到外面有喊叫聲以及馬的奔騰聲,甚至還有刀劍聲,依稀有人喊道「快跑,南蠻軍來了!」

大夫一聽,臉色煞白,忙就要從後門跑。

秦崢見此,只好也跟著他跑。

誰知道此時已經晚了,那南蠻軍已經跑馬到了葯鋪前,下馬直沖向葯鋪,拿刀指著大夫和秦崢,殺氣騰騰的逼問道:「你們是大夫嗎?」

大夫哆嗦著,指著秦崢道:「他是大夫,我是伙計,我不懂救人!」

秦崢簡直是無語了,不過很快她反應過來,忙道:「我是剛從鄉下來抓葯的,這是我的葯單,他才是大夫!」

這南蠻軍頭領很不耐煩地道:「我管你們誰是大夫誰是伙計,左右總有一個是大夫!都給我抓起來!」說著,身後已經有將士上前,鋼刀架在二人的脖子上,喝斥道:「都給我走!」

秦崢看那鋼刀寒光四射,且對方人數實在眾多,沒奈何,只好跟著這南蠻軍離開。

南蠻人在馬背上騎著,她和那大夫被綁了手腳,跟在人家馬屁股後面跑。

那個大夫顯然是沒走過遠路的,此時跑得極為狼狽。

秦崢是跑習慣了的,且這一路本來就是跑過來的,盡管極為疲憊,可是卻能跟上馬的腳步。

這一路上辛苦難堪自不必提,等到了晌午時刻,終於他們來到了一處南蠻營地,這跟在馬屁股後面跑的旅程總算停了下來。

這南蠻頭領看了看這兩個人,指著大夫道:「我看你跑得那么辛苦,應是大夫,你,去給夫人接生。」說著又指了秦崢道:「你呢,雖然不是大夫,但既然來了,手腳又利索,就去灶房幫廚吧。」

秦崢知道被這南蠻軍擄了來,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能夠去幫廚就該慶幸,至少能保住性命,當下點頭道:「好,我會做飯。」

南蠻頭領對秦崢的表現很滿意,點頭道:「看你倒不似那群死不悔改的大炎人,快快去吧,好好干。」

此時南蠻軍的架構非常古老,五個人是一伍,十個伍便成為一個戎隊,四個戎隊,也就是二百人便是一個卒隊。這個卒隊中便有一個卒長來統領。一個卒長手下又會有專門的人負責輜重、伙房、雜物等事宜。

如今這南蠻軍一個卒長下只有一個火頭軍,這個火頭軍自然是沒辦法做出二百個人的飯菜的。於是長期在大炎飄盪且已經習慣了直接從大炎老百姓那里掠奪的南蠻人就學會了一招:抓一些老百姓來干活。

秦崢很快便明白了這其中的門道,抓自己的便是一個統領二百人的卒長,他受命前去抓一個大夫來給一個副將的夫人看病,恰好他手下還缺幾個雜役,於是自己就被抓來了。

秦崢所在的這一隊的火頭軍是一個臉上長麻子的黑臉糙漢子,這麻臉見秦崢個子瘦弱,不由得啐了一口,抱怨說:「怎么找了一個雀兒般的人來,這能干什么活。」

南蠻人普遍比大炎人要高壯一些,秦崢又比普通的大炎男人要瘦弱一些,因此在這個麻臉伙夫眼里看著尤其的瘦弱了。

秦崢見此,道:「我雖然瘦弱,卻會做許多事情,以前曾在一家飯庄幫工,洗菜切菜都是會的。」

伙夫長聽了她這話,臉上才稍微好看一些,當下命道:「以後,你便是二十七號。二十七號聽著,今日領了許多的糙米,你先去幫著淘米吧。」

來到南蠻軍中的雜役是沒有名字的,只有號。二十七號便是秦崢的名字。

當下便有人帶著秦崢來到灶下,這南蠻軍是臨時駐扎在這里的,灶房其實不過是一片臨時搭建起來的灶眼兒,一個個燒得烏黑。這里都是坐著一鍋鍋的大鍋飯,把各種菜洗干凈往鍋里一放就是,也不需要講究什么味道。

這里除了幾個伙夫,還有幾個大炎人在忙碌,顯然也是被他們抓來的普通老百姓,正彎腰低頭干活。其中一個大炎人,圍了一個發烏的圍裙,看起來是個廚子的樣子,時不時對著另外幾個大炎人吆五喝六的。

秦崢從善如流地開始淘米,她正干著時,卻發現一個眼熟的,再細看,卻是昔日一起逃亡的彭家兄弟中的老大。這彭家老大看上去老了幾歲的樣子,臉色極其憔悴。

彭家老大也認出了她,對著她嘆了口氣。

等到忙完了當天的晚飯後,終於抽出一點空閑,彭家老大趁著收拾鍋的時間,蹭到秦崢身邊,小聲地道:「你當日也沒能進到鳳凰城去?」彭家老大語氣里滿滿的同病相憐。

秦崢忽然說不出話來了,她當初是跑了啊,還在那里搶宅子開鋪子,不過如今又回來了。

彭家老大開始敘說自己家的情況:「我娘已經沒了,老二家媳婦也沒了,後來我們一家又遇到了散兵,我帶著我家小子跑,和老二老三都失散了。結果我又別抓到這里,連我家小子都在這里做苦力呢。」

秦崢小聲地問:「有辦法跑嗎?」

彭家老大瞧了瞧四周,見沒有南蠻軍注意到自己,這才道:「回頭看看,逮住機會再跑吧。」

秦崢點點頭。

她必須設法跑出去。

托雷不知道什么情況,那天夜里是否逃脫了,而單言沒能等到她從鎮子里買來的葯材,不知道如何了?這些都是她心里掛著的事兒。

接下來兩天,她一直在觀察周圍的地形,發現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周圍也沒有什么樹林之類的阻攔,如果跑的話,怕是很容易被發現的,根本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秦崢想起大夫的事兒,小心地向彭家老大打聽:「怎么這南蠻軍還帶家眷啊?我看他們是要生孩子請大夫。」只是難道生孩子不應該請接生婆嗎?

彭家老大皺眉,搖頭說:「不知道啊,好像是南蠻軍副將的女人,不過看那女人也不是南蠻人,是個大炎人。」說到這里,他語氣中頗有鄙夷:「好好的大炎女人,竟然給那南蠻生野種,實在是……」剩下的彭家老大沒說下去,不過痛心疾首鄙視不屑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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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路放鬼斧山一舉名動天下,又在落甲山砍殺兩萬南蠻軍後,關於他的各種傳聞便散播開來。

在老百姓的描述中,有的傳說他猶如天神,在鬼斧山一跺腳便驚得高璋落荒而逃,也有的說他半夜飛到了落甲山,手指一揮兩萬南蠻軍便全都死光。各種匪夷所思的傳聞,各種令人敬仰的傳說,路放便成了三頭六臂的人物,不死的戰神。

於是,一時之間,有多少大炎有志男兒紛紛來落甲山投靠,更有一些散兵直接降服在他名下。其他各路有名望的將軍也紛紛投了橄欖枝,表示願意跟著他一起打南蠻。

路放聲望日漸盛大,隱隱竟然有大炎無冕王者之姿。

可是這樣一來,便有許多人感到很不滿。

諸如孟南庭這種想自立為王的自然是感到不滿的,他們已經把路放視為了將來稱王道路上的最大阻礙。可是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個人,那是如坐針氈難以安眠的不滿。

那個人,便是在南蠻攻城之時倉皇而逃的皇帝。

如今皇帝苟且偷安於綏陽,住在那里的宮殿中,重新建起了一套小朝廷,倒也過得還算安樂,一時之間看起來高璋也沒有去攻打他的心思。

可是路放這么一出,讓他再也無法苟且偷安。

路放曾經是他的將軍,後來被他判了死斬,他甚至還親手下聖旨讓人斬殺了路放幾乎所有的親人。

這個時候的皇帝,不得不思忖下,路放心里在想什么了。

皇帝在幾日的寢食難安後,終於,雲若公主給皇帝出了一個主意,請人給路放寫了一個詔書。這個自然是沒辦法送到路放手里的,他手下的人不敢出綏陽。於是雲若公主又出主意,讓他命人在綏陽城門上宣讀。

那個詔書乃是皇帝身邊如今最為得寵的侍者御史大夫所寫。原來這衛衡,是逃難來到綏陽的,當日流落街頭,為雲若公主所救。雲若公主看他頗有文采,便舉介到自己皇兄身邊。雖然如今天下大亂,可是卻不妨礙皇帝對身邊的人提拔,於是衛衡便被封為御史大夫。雖然這小小綏陽小朝廷的御史大夫和以前在敦陽的時候完全不是一個分量,可是對於衛衡來說卻是一步登天,從此後對雲若公主和皇帝視若神明,忠誠不二。

衛衡寫得這詔書,讀起來文采飛揚,但大意卻是說:路放,當日你家謀逆之罪,朕無奈之下,只能下旨處斬你的全家。可是這實在是非朕的本意,是嚴嵩逼著朕干的。朕如今反思,覺得你家謀逆之罪怕是子虛烏有,這都是嚴嵩在構陷於你家。朕錯了,你回來吧,朕還把你當左右臂膀。

這個詔書在綏陽城門口宣讀後,很快傳遍天下,自然也傳到了路放耳中。

這簡直是皇上給了路家天大的面子了,這時候路放難道不應該是叩謝皇帝知遇之恩,感激涕零,然後回到皇帝面前請罪,三呼萬歲嗎?

不過路放只略一沉吟,便回了皇上一封信,這封信也沒辦法送到綏陽,於是就在落甲山當眾宣讀。

信寫得也是文采飛揚,但大意卻是這樣的:我們路家犯了謀逆之罪,如今已經全部別殺死。當年我父親死時,親口說過埋葬亂墳崗,從此路家斷子絕孫。路放作為謀逆臣子,作為愧對子孫的後人,實在無顏面聖,無顏面對先祖,唯有驅逐南蠻,還我大炎國土一片寧靜,才敢前去參見皇上。

路放這一回信很快也傳遍天下。

皇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氣得踢翻了桌子。

路放這個亂臣賊子,說什么無顏面聖,必須驅逐南蠻後才敢來!這分明是推托之詞,等到了南蠻全都被他驅逐了,他還能認他這個皇帝嗎?到時候他這個皇帝是否活著還不一定呢!

雲若公主臉色也極為不好看,不過她只垂眸,卻是什么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