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崢累了,坐在灶房里的小杌子上休息,見單言過來,便道:「這些雜糧,夠我們吃一些時候。若是不夠,你便去附近摘些野菜來。又或者,我們去其他家里看下是否有吃剩下的。」
單言點頭。
如今外面兵荒馬亂,這鎮子里竟然都空了,住在這里確實需要糧食的。
當下兩個人又收拾了兩間正屋出來,各住一間。收拾完了,單言去打水,秦崢則收拾灶房,待收拾完畢,天都要黑了,秦崢便草草熬了點湯水,兩個人各自吃了。單言把碗筷洗了,連個人便各自歇下。
接下來的時日,兩個人便住在這里,平時並不外出。閑來無事,秦崢便寫字,將昔日在高璋那里所看到的行軍筆記都給記下來。她翻了幾遍,又素來記性好,如今竟然一字不落地全都能抄寫下來。她想著,這是高璋自己往日經驗總結,若是給路放看了,總能對他有幫助的。
單言無事,便在院子里練練劍,有時候也打一套拳。他見秦崢身子虛弱,伏案寫筆記總是會咳嗽發冷,便提議教她打拳強身健體,可是秦崢並無興趣。單言無法,便到鎮子上的葯鋪里,推開被砍成半截的門進去,卻見里面經過南蠻軍的打砸後,里面亂七八糟。單言翻找了半響,總算找出些人參須根,並零碎的鹿茸和銀耳,交給秦崢讓她吃了補身體。
後來單言一起出去,無意間獵了幾只鴿子,帶回來後,秦崢便用這鴿子做了五香鴿。這五香鴿做出來端得是質地酥爛,味香汁濃。秦崢邊吃邊道:「這鴿子顏色各異,但是只有這白色的能夠入葯。」
單言聽了,倒是感了興趣,問道:「吃了能有什么益處?」
秦崢想了想道:「可以補肝壯腎、益氣補血、清熱解毒、生津止渴,還可以養顏美容,長久食用,可以使得肌膚如雪,細膩白嫩吧。」
秦崢原本是無意一說,單言卻是留了心,自那後便到處尋覓著去獵些野鴿子來,且只找白色的。找來後他再也不吃了,都讓秦崢吃。
秦崢便將這鴿子或者做了五香鴿子湯,或者做了烤鴿。一時倒也吃得自在,只是滿足了這口腹之欲,身上卻不見好轉。而且身上那疤痕結痂掉落後,依然留下了難看的印記,很是可怖。
單言偶爾間見她領口的傷痕,皺眉道:「我再去尋尋,看是否有治疤痕的葯吧?」
秦崢搖頭:「一來這個難治,怕是普通葯膏並無效果,二來我也並不在意。」
單言低頭,道:「你總是要嫁人的,若是他日嫁人,這樣子難免不好。」
秦崢卻笑了:「自過了這個年,我都十八歲了,這個年紀,已經老了,怕是再也難尋良配。再者說了,即使我真得嫁了,對方因為這疤痕而嫌棄我,那也不是能與我共度此生之人。」
還有一重便是,她分明都是已經嫁過的人了……
單言聽了,這一晚上,卻是再沒說一句話,一直到臨睡之時,忽然來找秦崢。
秦崢那時候正要吹燈睡呢,見他來了,只站在那里,也不坐,便納悶:「有什么事?」
單言臉紅了下,望著秦崢,卻並不說話。
秦崢擰眉:「發生什么事了嗎?」
單言張嘴,說的話卻是結結巴巴:「你,你不要擔心……」
秦崢合上書卷,放置一旁,問道:「我擔心什么了嗎?」
單言終於鼓足勇氣,一股腦地道:「你才十八歲,還很年輕,不是老姑娘,你的疤痕雖然不好看,可是總有人不嫌棄你的。」
秦崢點頭:「嗯,我明白。」
額,就這樣了嗎?
單言鼓起的勇氣偃旗息鼓,最後垂了下眸,道:「我想,路放肯定不會嫌棄你的。」
他的話,卻透著幾分落寞。
秦崢想起路放,唇邊帶了一抹笑來,點頭道:「他自然不會嫌棄我。」
不過,路放怎么會好好地嫌棄自己身上的傷疤呢?
單言抬頭間,卻見秦崢唇邊那抹笑,隱約帶著幾分溫暖,不由眸中泛起痛意,不過他依然勉強笑了下,道:「是,他不會嫌棄你的。」
他停頓了一番,終於鼓起勇氣說:「我,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秦崢頓時挑眉:「哦?」
單言深吸一口氣,眼睛看著上方的房梁,硬著聲音道:「我是說,你,你如果和我在一起,我絕對不會嫌棄你的!」
說完這話,他竟然轉首就走,走的時候特別匆忙,甚至連門都忘記了關。
秦崢雖然在男女之事上未免有些遲鈍,可是單言說得如此明白,她也聽懂了。
於是,她低頭沉思一番後,不由眯起了眸子。
為什么呢?
秦崢百思不得其解,想來想去,假如高璋那個人性情實在特別所以才看上了她這樣毫無女子嬌媚之氣的女人,那單言呢?
她在院子里負手走了幾圈,忽然眼中一亮。
人說女子若是*於一個男人,從此後也許反而會戀慕那個男人。而單言,難道也是這樣?
當日,在托雷的提議下,她和托雷可是幾乎扒光了單言,將他的身子看了個一干二凈。
這……
秦崢忽然渾身不自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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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秦崢有所頓悟後,便總覺得看著單言不是以前的單言,於是有時候便躲著他。可是目前他們的活動范圍就這么一個小院,兩個人又要一起吃飯的,怎么也躲不開啊。最後秦崢心一橫,假裝沒這回事了,於是終於又如往日一般自若了。
單言卻並不知道秦崢心中的變化,一如往日一般。可是秦崢心里因為知道了一些事,總感覺單言好像對自己格外的照顧,又想起那次單言竟然被當做自己被抓起來,便問道:「當日你是怎么落到他們手中的,又是怎么被他們抓起來的。」
問起這個,單言卻不想多講,只說:「他們誤會了吧。」
秦崢卻是沒那么好騙的,道:「你是不是擔心我被識破身份,處於危險之中,於是便自己假裝是秦崢,讓他們不再追查我的身份。」
這話一出,單言陡然望向秦崢,猝不及防間,秦崢明白了,果然是這樣的。
單言耳根紅了下,道:「你不必覺得虧欠於我,你後來為了救我,不是要挾慕容楠等人來救我,已經還了我了。」
話雖這么說,秦崢心里卻是明白的,她欠單言的,怎么能還清的呢?
她低頭想了許久,自己這一世,原本孤零,一無父母為自己做主,二無兄弟可依靠。路放雖若兄弟一般,可是如今到底不在身邊。她自從成親之日便遭遇了城破父亡夫死,便再也沒有想過找一個男人再嫁。
如今,既然單言對自己有意,且看他品性,也並不是始亂終棄之人。倒不如,自己以後干脆嫁他,一來了了他的心願,二來算是報答他的恩情,豈不是兩全其美?
一想到這個,秦崢忽然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於是她再看向單言,那目光里便多了幾分探究和琢磨。
這目光弄得單言很不自在。
秦崢把這個主意在腦子里沉淀了兩日後,終於下定決心,便打算晚飯時分和單言提起。